这次是SARS+911恐攻+金融海啸！ 美欧疫情失控后果多严重？
股市是经济橱窗，更反映投资人的信心程度。3月还没过完，美股已融断4次，全球经济也正走向幽暗深谷。 （Getty Images）
【文／陈一姗、杨卓翰；图片／Getty Images】
见证历史，有其代价。
新冠肺炎以最快的速度，帮全球经济写下历史，代价也可想而知。
3月13日周五，研华综合经营管理总经理陈清熙很有敏感度地，与位在加州米尔皮塔斯（Milpitas）的美国分公司讨论，一旦加州疫情扩大，发货仓库得准备分A、B班，若有人感染，才能确保营运不中断。
没想到隔周一，旧金山与湾区五个郡发布「就地避难令」（Shelter in Place），连发货仓库都要关门，直到4月7日。
米尔皮塔斯位在加州圣塔克拉拉郡，是研华最大的据点。早在禁令发布前，多数员工就已在家上班，透过视讯、网路销售服务客户。但没想到连发货的物流中心都要关，陈清熙只能紧急调度，位在东岸伊利诺州的仓库运筹，不过规模小很多。美国市场占研华营收近三成。
美国是台湾全国第一大出口订单市场，2019年占比超过25%，欧州则占18%。中国这个世界工厂，好不容易在3月蹒跚复工，美欧却进入急救状态。
3月11日，世界卫生组织（WHO）正式宣布，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同日，美国总统川普下令，两天后限制欧洲旅客入境30天。3月13日星期五，川普宣布美国进入紧急状态。
自此，世界一夕改观。
全球紧急状态——不是冷战，而是冷冻
柏林围墙倒塌，冷战结束，畅行世界30年无阻的全球化，人流、物流、资金流全部冷冻。
全球航班纷纷取消，各国机场停满了无法升空的飞机。国际航空运输协会（IATA）3月初即预估，全球航空客运收入将减少19%、高达1130亿美元，直追2008年金融海啸，这还不包含最新的禁令。
光美国与欧洲申根签证国之间的航班，一个月就停飞20万架次，减少4600万人流，航空公司减少206亿美元的收入。
截至3月20日，全球已有35个国家进入紧急状态，超过80国宣布各种边界管制、航班禁飞措施，形同锁国。
金融海啸后，好不容易慢慢恢复的国际贸易，又降到冰点。世界贸易组织（WTO）最新的服务贸易指数降到96.8，商品贸易指数降到95.5，双双逼近十年谷底。而WTO更预警，这两个数字都尚未反映新冠肺炎的影响。
今年，美股带动全球股市，如自由落体般下探，美股累计跌幅已超过三成。全球恐慌指数攀高，首当其冲全球金流已经转向。根据全球金融机构组成的国际金融协会（IIF）统计，自1月起，资金由新兴市场汇出的速度，已经比金融海啸时更严重，状况直逼上世纪末亚洲金融风暴。
恐慌达到极点——所有金融资产都被抛售
特别脆弱的开发中国家，包括土耳其、南非，智利、哥伦比亚更是岌岌可危，因为他们的出口命脉——大宗物资价格不高。
更反常的是，股债、就连黄金，所有金融资产都被抛售，价格全面下跌。「这表示大家恐慌到了极点，就只想要保住现金，」外汇交易员出身，中国信托商业银行董事长利明献点出。
极度恐慌，已经逼出欧美央行纷纷推出买债、买股票的非典型货币政策方案，就是担心恐慌抛售，擦枪走火引发实体经济的倒闭潮。
「全球经济正在走入衰退，」前标准普尔副董事长，哈佛甘迺迪学院资深研究员席尔德（Paul Sheard）预测。最令人焦虑的是，这一切其实才刚开始，终点尚不知何方。
《天下》越洋采访五位在纽约、加州的第一线医护人员，在大爆发的前夕，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美国舆论已开始检讨，美国总统川普为何轻忽新冠肺炎，延迟防疫。白宫记者会上，记者竟然戴起手套发问。 （路透社）
美国现场——努力保住医护体系、延缓高峰期
从川普改口承认新冠肺炎很危险后，几乎每家医院都已采取行动，保住医护系统，节省物资、保留人力。
医院开始取消无急迫性的手术、门诊，在门口设发烧测试站，分流患者。因全球口罩与防护衣大缺货，许多医院修改规定。以妇产科为例，过去担心新生儿身上有感染，护士会穿上防护衣接生。但现在接生护士不再穿防护衣了，直接拿干净的布把小孩包住。
《纽约时报》依据美国疾病防制中心（CDC）内部报告所做的推估，如果不采取任何行动，美国将有1.6亿至2.14亿人染病。届时将有240万到2100万人需要就医，但全美总床位仅92.5万，重症病床不到十分之一。
几乎所有受访医护都告诉《天下》，大流行无法避免。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主任佛奇（Anthoy Fauci）坦言，目前能做的只剩下延缓病毒扩散速度，降低高峰期病人人数，以保住医疗体系。
目前美国的确诊人数，绝对低估。因为2月6日美国CDC送出的第一批检测工具，最近才发现出错了，延宕了一个月的黄金期。
大选年的试炼——连CDC检验试剂都出错
一位纽约急诊室医护指出，2月时联邦政府仍不允许各地医院自行做检验，必须统一送回CDC，来回就要一个月；3月初CDC才同意，医院只要报请纽约市卫生局同意即可；直到3月中，才允许医院可以自己决定化验。
而现在，检测工具仍然不足。甚至传出科学实验室关闭，将实验用的核酸检测试剂捐出做防疫。
截至3月18日，3亿多人口的美国，仅约18.2万人接受测试。最新发展是，参议院已通过预算，未来检验免费。
一位从业十年的护士说，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得像义大利医护面对救谁、不救谁的抉择。义大利先救「有希望」的患者，但美国是个人种远比义大利复杂、贫富差距更大的国家：「抉择的结果，最终被放弃的可能是穷人、黑人，这一定会被抗议，这是会造反的。」今年，正是敏感的美国总统大选年。
买时间延缓疫情扩散的代价，就是经济更长时间结冻。一向只报好消息的美国总统川普已承认，疫情得花六个月控制。
2020掰了——非典型、不均衡的衰退
国际知名研究机构IHS Markit最新预测，美国今年经济成长率为负0.2%。美国是中国最大出口市场，中国经济成长率也只剩3.9%，台湾则是1.05%。而全球经济成长率只剩0.7%，这一年几乎注定泡汤了。
由于是流行病引起的非典型经济衰退，这也将是一个不均衡的衰退。
晶华饭店集团董事长潘思亮形容，对娱乐、观光、旅游、饭店业来说，这一次的冲击相当于二次世界大战等级：「完全没有人在路上走，只有在战争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全球最大的飞机制造公司波音，17日向美国政府要求600亿美元纾困。其信用评级被下调至BBB，离BB级的「垃圾级债券」只有两步之遥。「波音伸手跟政府要钱，这代表他们在银行体系已经拿不到钱了，」一名美系银行主管告诉《天下》，波音再下一步就剩变卖资产了。
但与数位转型相关的电子供应链、软体厂商都表示乐观。「目前客户的需求都只是延后，而不是消失，」研华执行董事何春盛说。
对研华而言，现在的问题不是没有订单，而是供应链能不能顺利复工，如期出货。陈清熙透露，研华第二季的订单已经做到去年同期的67%，因为「科技投资已经是刚性需求。」
「以产业发展来讲，现在的高科技产业就是进入新技术、新环境下，一个高成长的阶段，」联强集团总裁杜书伍也说。当数位转型才有未来，没有企业敢不投资，所以需求不会消失，只会递延。
过去几年，贡献美国经济成长率最高的第一名是包含科技研发在内的专业与商业服务业、第二名就是资讯业。美国经济成长率2%中，这两个行业就贡献一个百分点。
中东趁乱突袭——全球经济趋缓的受灾户
风云变色的还有油价。直到3月上旬，市场仍普遍预估，第三季油价会维持在每桶70美元以上。没想到油价坠崖，18日，西德州轻原油期货价竟然只剩20.37美元，创18年来新低。
「国际油价每桶在20至30美元，恐怕会持续到2020年底，」知名石油分析师，棣迈产业顾问总经理何耀仁指出。
需求面，他指出，全球GDP每减少1%，油价就会降一成。如果第一季全球经济负成长，代表减少2%以上的需求，油价必须要跌20%以上。
供给面，一般来说，油价骤降，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会协议减产。但现在中东王室别有打算：「现在PXQ（价格乘以产量），石油国获利总额才是重点。」
何耀仁说，俄罗斯财政支出有四成靠石油出口，因此不愿减产；沙乌地阿拉伯的国家石油公司Aramco才刚上市，每年承诺对股东发放750亿美元股利，必须要「透过减价增加市占率，才能维持获利规模。」
另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敌人：美国页岩油。何耀仁说，美国自从2010年开采页岩油，至2019年为止，产量成长率都是全球最高，吃掉市场19%。换言之，其余国家减产，维持油价，只是让美国做大。
「沙国拒绝减产，甚至扬言增产的举动，等于在警告美国的页岩油业者：不论国际油价多低，石油国都能忍受更低的油价，」何耀仁观察。
「他们要把美国逼上减产的谈判桌，」台塑石化董事长陈宝郎则推测。
油价崩跌，让已被疫情打坏世界经济更加严峻。何耀仁估算，石化原料产业从源头开始，就开始爆损失。以台塑化为例，光是认列库存或在途原油跌价损失，就要吞下百亿元以上；台湾中油也承认，要达成140亿的法定盈余目标几已无望。
尽管制造业在欧美占比不大，但石化是基础工业，对全球经济影响不能小觑。
中东王室与俄罗斯拒绝减产，到底是要把美国页岩油产业赶出市场，或逼上减产谈判桌？将是新冠疫情中的另个观察点。 （Getty Images）
全球化再倒退——美欧亚裂解，短链革命加速
「这一次会让西方更加速供应链的短链化，」何春盛认为，新冠病毒会让各国加速省思全球化。未来，美国、欧洲、亚洲会走向更区域化，全球不再是一个大经济体，而是三个分散的经济体。
「全球供应链的游戏规则会重新改变，」特力集团董事长李丽秋也认为。过去三十年，大家假设供应链畅行无阻，零库存管理是显学，降低资金积压。但这一次，中国复工不顺，如果在美国没有库存，没有分散采购的管道，就会遭受极大的冲击。
农历年前，特力就在美国库存了一些商品。农历年后，特力不像只押宝中国的企业缺货，加上先前开发了越南、印度的生产商，货源充裕。趁著供应链中断，反而在美国开发了新客户，拿下新订单。
「这一波美国经济一定会受影响，但美国人还是得消费，而且会集中到沃尔玛、好市多等大通路商，」李丽秋预言，未来的全球化一定会把安全存量的概念纳入。
乌云已经降临，即使暴雨过后，这个世界再也回不去了。如何度过如天灾的风暴，不是单一个人或企业之力，需国家领导力与政策纾困、振兴经济，保护最脆弱的人民；个人与企业也得重新思考工作方式与商业模式，历史上也将是改变全球化运作的新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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