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几人欢喜多人忧

最近，伴随着华人参政热潮，是美国高等法院判定德州大学被控告录取过程以学生种族为考量的做法并不违法的话题。也就是说美国高等法院支持大学在招生过程特别挑选一些少数族裔学生入学的做法, 是符合宪法的。这个来自美国最高法院的决定等于是给美国各大学颁发了尚方宝剑, 让各大学可以完全无后顾之忧的把学生种族当作审核的一部份。

去年11月以来，六十多个亚裔团体联合向美国教育部和司法部投诉哈佛大学，指责哈佛在招生过程中歧视亚裔学生，以各种手段来限制亚裔学生的名额。此判决对那么多的家长们签名联合申诉活动，无疑是泼了一盆冷水，对亚裔学生尤其是华裔学生来说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面对我们华裔普遍关心的热点问题，我们邀请来讨论这个问题的是赵宇空先生、符江秀女士、老金先生、周潇晨女士和李佳信先生，请看一下他们从不同角度对这个判决的看法。

赵宇空

最高法院四位大法官完全忽视亚裔孩子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继续容许高校在招生过程中使用种族因素，这势必会导致藤校和其它高校在招生过程中滥用种族因素，造成对亚裔孩子的严重和广泛的歧视。

从历史上看，亚裔美国人曾经饱受许多种族为基础的政策的迫害，如1882年的排华法案和各种学校种族隔离的政策。如今，许多大学，包括常春藤盟校，仍然使用种族因素对亚裔申请者进行系统和持续地歧视。时至今天，亚裔孩子不但没有被强迫优待法（又称平权法）所照顾，反而由于他们勤奋学习、成绩优异，却在大学录取中受到惩罚。

最高法院的判决实际上只是给许多少数族裔社区失败的教育贴上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创口贴。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正是很多支持以种族为因素进行高校招生的人士和机构的错误政策导致了这些社区的教育落后。

因为这个判决，亚裔孩子将继续成为这些政策失败的替罪羊，许多非裔和西班牙裔美国孩子将继续在落后的教育环境中挣扎，政客可以使用在大学录取时搞种族平衡这个创口贴来遮盖他们的教育失败，而真正需要正视的问题，是从根本上改善美国很多黑人和西班牙裔社区中小学教育落后的问题。

美国亚裔社区对最高法院的判决感到极度失望，因为它未能反映美国宪法对公民平等保护和种族中立的精神。需要强调的是，最高法院的判决并没有给常春藤盟校和其他高校使用种族配额、种族偏见和专门针对亚裔考生的高标准等歧视亚裔考生的违法行为打开绿灯。这些歧视行为在今天的判决之后依然是违法的。

所以，我们亚裔教育联盟在这个判决面前没有悲观放弃。我们将继续督促美国政府对我们所申诉的藤校进行调查。这样就能够显著提高亚裔在美国名校的录取比例，大幅度地减轻我们孩子的学习压力。

这是我们的近期目标。长远来说，我们肯定需要有保守派法官上台，亚裔才能有希望彻底消除大学录取中的种族因素。这次总统选举对将来委任什么样的大法官至关重要。

符江秀

惊闻美国高等法院以4比3的判决，裁定AA可用在公立大学招生上，这是一个噩耗，看来，全美范围内有越来越左倾的危险，对于勤奋好学的亚裔，尤其是华人来讲，无异平地惊雷。

作为美国北卡州第四国会选区共和党提名人。我之所以加入共和党，因为我深信personal responsibility这个理念，也深信one nation under God, with liberty and justice for all. 以肤色来分化美国人，是我一直大力反对的意识形态。

所以，我非常反对美国以肤色来给某个种族优待或者歧视，我们都是美国人，我们的社会应该以公民态度来对待每个个体，鼓励自力更生，建立一个任何人通过自己努力都能达到美国梦的公平公正社会。那些支持AA入学的朋友们，我想请问，您是否支持税收AA？按人口比例来交国家和地方税收？有投入才有产出，保护私产多劳者多得，拒绝粗暴的政府平均分配是资本主义的核心价值观。

人类历史已经用血的教训来证实平均主义的祸害，我们不需要在美国重新经历一次。为了更美好的美国，我们一起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国家，肤色不是我们的优待证，更不是我们的二等公民证，所有的法律，必须不带种族字眼，把每个美国公民都当成平等的个体来看待。

我已经有幸在共和党的初选中大胜，成为党内提名人，我会继续坚持我的理念，向国会山冲刺，这是我们肩负起责任的年代。我希望与志同道合的有识之士一起，反对包括AA在内的歧视少数族裔的做法，共创美国公平公正的美好未来。

周潇晨：

大学入学AA制没有动白人的乳酪，其实根本上来说是少数族裔——拉丁裔，非裔和亚裔之间的博弈。从根本上来说也并不是这几个少数族裔之间的博弈，而是这几个少数族裔，被主流白人左翼政治精英用于政治权衡的产物。

选你？还是你呢？牺牲你，还是另一个呢？说到底都是政治精英手上的牌，不管我们亚裔族群如何挤兑，说理和论证，我们的学生GPA高于拉丁裔和非裔多少，这都不是关键。因为关注点错了，牌和牌之间斗什么斗？有意义吗？关键在于打牌的人。

只要这个打牌的人不是亚裔人，那么结果永远都不会改变。无论我们亚裔族群发出多么大的声音，在人数上，政治影响上，在美利坚的历史上，都没有胜算。首先人数也不可能增多，印度裔还很有希望；亚裔社群目前从趋势上来看，希望不大。

在这些前提都没有办法改变的情况下，作为“模范少数族群”的亚裔基本上没有胜算，只要还存在少数族裔在高等教育上平衡的政治考虑，“模范少数族群”永远都会被牺牲掉。

目前有许多Protest 活动，网上签名请愿，其实用处都不大，根本没有触及这个问题的根本。没错，美国政治的确有“欺软怕硬”的传统，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有人会拼命吗？不会。亚裔族群，或者华裔族群想要在高等教育平权上，长期来赢这场仗需要更加高级的政治博弈。

华裔族群至少拥有相对于其他少数族裔缺少的资源——钱。没有政治家敢有要限制在美国40万中国留学生的言论，因为人家都是衣食父母，是掏钱的。多少大学就靠这些Chinese students支撑一些又昂贵又不好找工作的专业？多少大学小镇靠几千上万的中国留学生支持地方经济、餐馆酒店和学生公寓？要是白人左翼精英敢动这个奶酪（虽然他们也没有动这个奶酪的动机），上街游行的就不是咱们了，肯定是各大学校的校董会和教师职工。现在被AA的都是本国亚裔族群，国际留学生指标没有说要平衡一下的，因为平衡的结果就是除了中国能招满人，其他国家估计都招不满。除了中国人还有哪国人有实力全额支付那么昂贵的学费，出国去读书呢？

所以归根究底，想要处理这个问题，就要看亚裔族群的财力。能给大学捐多少钱？多少学校的大楼是华人出资盖的？能有多少人加入学校董事会？否则像伸冤一样的说理，打牌的人是不会理你的。

老金

马里兰蒙郡教育局推行质优班招生改革，有些政客把教改与大选挂钩，以期从某些族裔拉到更多选票而获利。教育局提议取消资优班以统一考试为主导，学校推荐和个人论文为辅的遴选方式，而变相地改为以人口分布的比例配额录取。该方案认为非裔和拉丁裔学生在资优班的比例过低，学生的人口比例严重不平衡（under-represented)，建议考虑不同种族生源不同情况制定符合种族的招收标准，比如加入非认知能力因子，族裔的特异性等。至于引入的非认知能力因素和族裔的特异性到底包含哪些内容，该方案却语焉不详。其实这些动听的词汇下面掩藏的，就是基于种族和肤色的配额。

蒙郡公里学校现有注册学生中，亚裔学生占14.4%，非裔和拉丁裔占48.8%，白人占32%。现有的资优班中，亚裔占初中班45.4%，占高中班37.2%，非裔和拉丁裔占初中班13.5%和高中班14.6%。

政客们画出一张大饼，必定会找人买单。我们看了以上数据，一眼能看出谁是待宰的肥猪。如果按族裔比例招生，亚裔学生将必须让出资优班总人数的30%（初中）和23%（高中）的名额，也就是说以现标准录取的资优班学生中, 会因为只加入肤色因子而其它任何因素都完全不变的情况下，资优班上67%(初中)和60%(高中)的亚裔学生会被踢出来。同时白人学生也要让出资优班总学生数的0.1%(初中）和9.0%（高中）。

我们承认不同族裔的学生发展不平衡，资优班人口的分布不平衡，但这个是自由竞争的结果。社会必须找出这种不平衡的根本原因，在前期的教育和社区的发展上调整策略，从本质上解决问题。但政客们把这个本来有他们解决的问题变成一张操弄选票的工具，变相地人为地降低标准，强行削减优秀人才的数量，在统计表上简单快速地缩小了差距，并且把这种懒惰不负责任的快速割肉办法包装成教育平权，文化多元化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方案！而亚裔被割肉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肤色！而肤色是孩子没法自我选择的！

有不少华人没有意识到AA对华人的巨大损害，反倒认为华人在公平教育方面的维权是小题大做，无端闹事，是一种只顾眼前小利而忽略AA可能带来的弊端的短视行为。我们这里不谈社会发展进步的两大支柱：公平与优秀（fairness and excellence) 这些大道理。只打个简单的比方。亚裔辛辛苦苦多年努力，好不容易低调忍耐攒了点肉，一下却要被割掉。白人是美国世世代代的强势族裔，政客们没法割太多，犹如200斤大胖子割几斤，而亚裔只相当于30斤的儿童，要被割掉六七斤，不被整个半死才怪。

我们是美国大家庭中的一员，不能被歧视，也不要求被照顾或优待，我们只要求一个公平的自由竞争的环境。

Paul Li – 李佳信慈惠基金

几个月前，奥斯卡颁发2016年金奖，所有被提名的演员全是白人，没有一位少数族裔的演员被提名。这是连续第二年奥斯卡各奖项提名全是白人演员。新闻媒体为此纷纷批评好莱坞对少数族裔的歧视和忽视，呼吁奥斯卡在种族多样化 (Racial Diversity) 方面需要改进。

几乎在同样的期间，诺贝尔委员会也宣布了今年的各项诺贝尔奖得主，除和平奖以外，所有奖项都是白人或亚洲人所得。而且历史上诺贝尔奖得主（科学类）全是白人和亚洲人，从来没有非裔或拉美裔。然而，没有任何人批评诺贝尔委员会对少数族裔的歧视，也没有人提出要求诺贝尔奖必须有种族多样化。

为什么大家对奥斯卡奖和诺贝尔奖的反应是如此的不同呢？为什么我们大家都会觉得前者有不公平之嫌疑，而后者并没有什么不公平呢？

我认为原因是因为奥斯卡奖评判的标准有很多人为主观因素，而诺贝尔奖的评判标准相对来说更客观。当人为主观因素存在的时候，偏见和歧视往往难以避免；而当评判标准是客观性的，有数据可依，偏见和歧视就会少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在美国，华人大多选择理工科的职业 (STEM)，而比较不太愿意涉足文科和管理方面的职业，因为在理工科，评判标准相对客观，受歧视的可能性要少的多。

正是因为社会中存在歧视和不公平，美国政府制定了一系列的反歧视的种族优惠政策 (Affirmative Action)。AA 政策在美国历史很久远，其根源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黑奴虽被解放，但他们缺乏基本的工作技能，为了解决他们的生活问题，政府给予他们优惠政策，比如分配土地和工具。但AA 真正的全面实施是在民权运动之后，民主党总统约翰逊 (Lyndon B Johnson) 主张给予历史上被歧视的少数族裔优惠的待遇，以“纠正过去的不公正”(“Correct the past injustice”)。LBJ 通过了民权法案 (Civil Rights Act)，禁止各种形式的种族歧视，AA 就是在此时写进了此法案第七条 (Title VII of the Civil Rights Act)。

历史上AA确实对社会进步种族平等取了建设性的作用，今天我们能有一个非裔美国总统不能不说是得益于AA 和民权法案。

但今天的美国在大部分领域已经不存在体制上的种族歧视了 (Institutionalized racial discrimination)。特别是在教育领域，完全可以实行“去肤色”(Color Blind) 大学入学政策。

在今天，AA政策已经不是在帮助真正有需要的穷困的少数族裔的孩子，而是帮助了那些条件优越的中上层的非裔和拉美裔的家庭（奥巴马总统的女儿在大学入学上比我的女儿更有优惠！）。因为在今天的社会里，已经不是种族，而是家庭经济地位决定孩子的成长环境的优劣，AA政策应该多照顾经济地位低下家庭，因为在这些家庭成长的孩子在教育机会上更有需要。

种族优惠的政策今天已经开始出现了弊端，有研究发现非裔同非裔自己之间的差距在迅速扩大 (achievement gap within the African American student population is widening)，这就说明了现行的以种族划分的优惠政策没有帮助到底层的少数族裔，所以需要改革。

我认为以种族划分的AA政策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今天的社会问题不再是种族问题，而是贫富的问题。贫穷的白人亚洲人同贫穷的黑人拉美人面临同样的问题，政府的AA 政策应该从经济层面着手，而不是专注于种族因素。种族优惠政策本身就只是一个过渡性的政策，其真正的目标是种族平等，而种族优惠只能让种族的不平等成为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