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雨尘一说】 巫老 秋阳 栀子花

来源:未知 阅读: 2022-10-03 00:36 我要评论

今天,2022年的8月10日,巫宁坤先生走了三周年。此时,站在巫先生的墓前,墓地花海,秋阳清澈,蝴蝶虽未能翩翩而至,相信巫先生就在眼前,鸟鸣风铃声声入耳,似乎巫先生笑声依然。

巫先生秋天来到这个世界,也在秋天离开,秋阳始终伴随他。因而内心豁达,激情洋溢;因而笑对人生艰难,挺过人生一道道门槛。在人生最后的一段日子,还享用美味鸡腿,他在笑,“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知道巫先生所在墓园,但是找不到他的墓地。四个月前的清明节,与一毛相约来到先生的墓前,在细雨纷纷中,与巫先生神游。一毛突然问我,你知道我爸爸最喜欢什么花吗?“什么花?”一种白白的挺大挺香的那种。对了,栀子花。




明白了。巫先生是扬州人,据说扬州到处都是栀子花,这种栀子花,冬天不会落叶,天再冷都要青翠、挺立。花开季节,栀子花没日没夜地绽放,洁白的花儿玉雕牙刻般,黄色的花蕊滑腻腻、毛茸茸,花心源源不断地吐着香气。

难怪巫先生喜欢,他的才学就像栀子花心不断吐着香气。那香气渗入骨髓,融入血脉,融为他强大的精神世界。“不自由毋宁死”是他做人的信条,巫先生在苦难面前如此坚强---“我绝不自杀”,莫不是冬天严寒中青翠挺立的栀子花?

一毛说自己的父亲,你的苦难是你自找的,巫先生笑答,那就没有你了。风趣而豁达。他说,自己的一生是敞开的书。于是就有了那个时代令人啼笑皆非的《巫宁坤右派言论集》;就有被关进“半步桥监狱”的不幸;就有了九死一生的农场劳改营的改造;就有了震耳发聩的“我归来,我受难,我幸存”。

他把一家三代人在中国数十年的亲身经历忠实地记录下来。其中的悲欢离合和苦难的故事涵盖那国一长段的历史时期。《一滴泪》诞生在1993年的6月夏花灿烂的季节。众多读者的泪水浇灌了盛开的栀子花。




巫先生曾经为抗战时期美国飞虎队的空军将领陈纳德做翻译,为创办中国空军初级学校而与英国方面谈判做翻译,是空军中尉。在先生墓地附近的大树上挂着风铃,大树旁长眠着另一位老先生,他曾经在飞虎队做过轰炸机飞行员,这位先生比巫先生大一岁,又早巫先生一年去世,都享年99岁,长眠之地又是这么近,让两位为中华民族生存与繁衍奋不顾身,奉献青春的英雄永远相伴,可谓天意。

一毛说,是她在国家档案馆查巫先生的资料时,发现这位老先生也住在弗吉尼亚,于是就有了两位老英雄和家人的相聚,那是多么可贵的时光?本人曾经与那位老英雄的儿子聊过,可否将老父亲在飞虎队的故事展现给读者?儿子现在是名医,他淡淡地一笑,不必了。那个时期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都要参军为国尽忠,死伤有多少?他说,我的爷爷曾经是国民政府的高官,抗战时期将自己的3个儿子送到部队,我父亲是其中之一,他们向往的是自由幸福的中国。

我们都记忆犹新,巫先生放弃芝加哥大学的博士学位,立志现身新中国大学教育时,校友李政道送行,巫先生问政道:“你为什么不回去为新中国工作?”年仅25岁的李政道笑了笑,说:“我不愿让人洗脑子。”30年后1980年的冬天,历经苦难的巫先生发出当时令人震惊的话语:“选取自由的文学,谢绝奴役人的革命!” 对“洗脑子”断然说不、对“奴役人”决然谢绝。

知道我曾经为巫先生扫墓,巫先生的夫人李怡楷老师特意写信表示谢意,令自己感动不已,老人家说,每逢巫先生的祭日,她总是把亲友写的悼文翻看一边,认为我写的悼文是最好的一篇。得到长辈的认可自是愉悦。李老师目前在一丁家居住,说,相信不久会回到维州与我见面。期盼着这一天,遥祝李老师老人家身体健康,喜悦快乐。




巫先生墓碑上盛开着橙红色和白色的菊花。还有白色的樱花自由伸展。这里没有栀子花,但是同样折射着巫先生浪漫与尊严的人生。

巫先生在九五华诞聚会时,即兴《自寿诗》曰:“三生有幸逢知己,四海为家活神仙。九十五年非一梦,留得《孤琴》献苍天!”那是先生心花在绽放。那时候,王康先生当场引用“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回应巫先生。

三年后的今天,缅怀巫先生,面对断崖般堕落的不堪世界,惟有本色傲骨的“万千呼吸后,一泪映青天”的永恒,惟有秋阳风铃下,“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之慨叹。先生是否深以为然?

08/1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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