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一切”也许是女人遭遇的最大陷阱。在各类交谈中、报纸头条和文章里,人们总是很随意地提到这句话。这几个简单的词原本是想表现女人的理想状态,却让我们力不从心。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或男人敢断言:“是的,我什么都有了。”因为不管我们拥有什么(不管我们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多么感恩),没有一个人能够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与其思考“我们是否能拥有一切”,不如去问一个更实际的问题:“我们能做到一切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1.没有人可以拥有一切
每个人总是在不断做出选择,比如:事业和家庭,运动与放松,与别人相处的时间以及给自己独处的时间。为人父母就意味着每天都要在时间上做出调整、妥协和牺牲。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牺牲和辛劳并不是一种选择,而是必须做的事情。在美国,65%有孩子的家庭中,父母双方都在外工作,因为养家糊口基本上要依赖两人共同的收入,让一个人来挣钱养家比从前困难得多。美国有孩子的家庭中,30%都是单亲家庭,而这其中有85%的单亲家庭由女性独自承担养家的责任。在中国,单亲家庭中约有57%面临着严峻的经济问题,其中大多数也是单亲母亲家庭。
在外工作的女性总是不得不面对这些挑战。演员蒂娜·菲(Tina Fey)曾注意到,当她与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男主角史蒂夫·卡雷尔(Steve Carell)在宣传电影《约会之夜》(Date Night)时,记者会特别关心她如何平衡生活与工作,却从来不会向男主角提这个问题。她在《天后外传》(Bosspants)中写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粗鲁的问题是什么?是‘你今年多大了’,还是‘你体重多少’?都不是。最烂的问题是:‘你是怎么兼顾所有事情的?’人们总是在问我这个问题,而且目光里还有谴责的意思。‘其实你搞得一团糟,不是吗?’他们已经用眼神这样说了。”
真是一针见血。全职妈妈和全职爸爸都要辛苦地履行很多责任,但女性还不得不忍受粗鲁的问题和谴责的目光,被人们提醒自己在工作和孩子身上的投入都在打折扣。和我一样,我认识的大多数女性都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她们也经常担心自己不称职。我们会拿自己工作上的努力程度和同事(常常是男性)作对比,而他们所做的家务却比我们要少得多;然后我们又拿自己在家里的努力程度与那些全职妈妈们作对比。旁观者的议论让我们感觉自己在挣扎应对的同时还在滑向失败,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2.为人父母的焦虑
还没做母亲时,我曾在帕洛阿尔托当地一家企业集团的女性论坛上发言。一位有两个孩子的执行官被问到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时(这是个避不开的问题),她回答说:“我可能不应该公开承认这一点……”随后就向大家坦白,她让孩子们穿着校服睡觉,这样早上就能省出宝贵的15分钟。当时我心里想的是:噢,她的确不应该说出这件事。
然而,在当了母亲以后,我才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个天才。一个人的时间和耐心总是有限的。我虽不至于让孩子们穿着校服睡觉,但很多个清晨我真希望头天晚上自己真能这么做。即使我规划得再好,也不能完全准备好去应对为人父母带来的各种挑战。事后想想,我很感激这个女人的坦率。秉承和她一样的坦率精神,我可能也不应该公开承认下面的事情。
去年,我带着孩子们出差去参加一次商业会议,参会的有硅谷的其他工作人员,包括易趣网(eBay)首席执行官约翰·多纳霍(John Donahoe)。他很好心地邀请我一同乘易趣的专机。航班延误了几个小时,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不让他们打扰到其他乘客。通过让他们不停地看电视、吃零食,我顺利地渡过了几个小时的难关。随后当飞机终于起飞时,我女儿开始挠自己的头。“妈妈,我的头痒!” 因为头上戴着耳机(还得让她继续看电视),她叫得挺大声。我没多想什么,直到她挠得越来越厉害,叫声越来越大。我让她声音小一点,检查完她的头皮,我发现了一些白白的小东西。我很肯定是虱子。这架商务机里就我带着小孩子,而现在我女儿身上有虱子。
接下来这一路我陷入了无尽的恐慌。我想方设法把她和别人隔离开,让她小声说话,不让她抓头,同时上网疯狂搜索治疗的方法。飞机着陆以后,每个人都坐上了出租车陆续去往开会的酒店。我让他们先走,因为我需要“拿点儿东西”。我冲到最近的药店,医师证实了我的判断。幸运的是,在飞机上我成功地避免了任何人和我女儿有直接接触,所以虱子没有扩散,我也就不用尴尬地请其他人察看自己头上有没有虱子。我抓起有治疗效果的洗发水,一晚上都在房间里给女儿和她哥哥洗头。当晚,我没去参加会议的开场晚宴,有人问起时,我回答说孩子们太累了。说实话,我也很累。而且,就算我想尽办法避免被传染上虱子,我也还是挠了几天的头。
当你做父母时,真的没办法控制住所有的变量。那些善于提前规划、努力进取获得成功的女性,她们在成为母亲后通常很难接受生活突如其来的混乱。心理学家詹妮弗·斯图尔特(Jeniffer Stuart)研究了一群耶鲁女毕业生工作后的生活状况,得出结论说,对于这样的女性,“既要事业又要做母亲,尤其容易导致焦虑和压力。由于她们对工作和家庭都有完美主义倾向,所以面临的风险非常高。而且一旦达不到理想状态,她们很可能会彻底地往后退——从职场完全回到家庭,或是截然相反”。
3.接受自己的每一个选择
1996年诺拉·埃夫龙(Nora Ephron)在威尔斯利学院毕业典礼上作演讲,当谈及同时拥有事业和家庭的女性时,她提出了一个我极其赞同的建议。她说:“生活总会有点儿乱,但接受这样的混乱吧;生活还会有点儿复杂,在复杂里苦中作乐吧。事情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有惊喜是好事,不要害怕,你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看看我,我已经有4份职业和3个丈夫了。”
我从不敢保证自己能每时每刻都保持平和的心态,或是完全集中注意力,我远远没有做到这一点。但每次我都会先提醒自己,世上没有完人,之后再确定在家里和在公司时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于是心情就会好很多,工作效率也会更高,很可能还能做个更好的母亲。
斯坦福大学的教授詹妮弗·阿克尔(Jennifer Aaker)的研究显示,设定一个可达到的目标是幸福的关键。我们需要追求的不是完美,而是要以可持续、可实现的计划为目标。我们需要问的不是“我能做到一切吗”,而是“我能不能做到那些对我和家人来说最重要的事”——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孩子们快乐、健康地成长;而且,在圣帕特里克节穿不穿绿色衣服都是无关紧要的。
如果我必须为成功下个定义,那就是:成功,是为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并且接受它们。记者玛丽·柯蒂斯(Mary Curtis)在《华盛顿邮报》中指出,为任何人所能提供的最好建议就是:“女人和男人都要放下负罪感,即使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其中的奥秘就在于没什么奥秘——带着你已拥有的,尽可能地去努力。”
2010年12月,我和帕特·米切尔(Pat Mitchell,帕雷媒体中心的总裁兼CEO)站在一起,等着上台做我的TED演讲。前一天,我送女儿上学时,告诉她我要去东海岸出差,所以晚上不能陪她了。她抱着我的腿,央求我不要走。我脑子里一直抹不掉这个画面,最后一刻我问帕特能不能把这一段加进演讲。“当然可以,一定要讲。”帕特说,“其他女人也有这种经历,你坦白地分享你遇到的困难,对她们来说是种帮助。”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真诚地与大家分享自己的故事。我向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网上的观众)宣布,我根本不能做到一切。帕特说得对:接受这个现实,并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经历,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