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血统,不一样的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对于这个问题,中国的电视剧都拍烂了:医院抱错孩子,这两个孩子长大后命运截然不同;一对儿双胞胎,其中一个送了人,长大后这俩人的性格完全不同……等等。
那么,对于在美国出声、成长的二代、三代华裔来说,这种差距有多大呢?
某知名媒体采访了两位华裔二代。相同背景,但在不同环境下成长,一个生活在中国城,另一个则在美国中西部长大。一起来看看他们成长中的有哪些相似和不同的地方。
Phillip Cheng,24岁,成长于美国中西部。父亲打理美式中餐馆生意,母亲则是一名赌场荷官。从小Cheng就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同,因为他是学校中极少数的亚裔面孔。同时,他也是一名同性恋者。
Kai Ng,33岁,成长于纽约曼哈顿中国城。生活环境与Phillip截然不同,父母在工厂工作,从小到大四周都是华裔面孔。
(左:Cheng;右:Kai Ng)
Q: 能跟我们说说你的父母吗?他们什么时候移民来美国?
Pillip Cheng(中西部):我的父母在1980年分别从上海移民来美国,并不相识,之后两人在康涅狄格州相遇,然后结婚。在我3-4岁的时候父亲与好友合伙开中餐,因此全家搬来了中西部。
Kai Ng(中国城):父母在1988年移民来美国,当时在香港的一家成衣工厂工作,纽约也有分厂。之后全家(包括兄弟姐妹和爷爷奶奶)都移民到了纽约,居住在曼哈顿中国城。
Q: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成长环境吗?能分享一些难忘的回忆吗?
Pillip Cheng(中西部):小时候曾在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居住,之后搬去伊利诺伊州的郊区。小时候周围的邻居都是白人家庭和年老的老爷爷老太太。
中西方文化都对我有着很强的影响。比如我很痴迷于中餐,因为母亲经常烹饪好吃的中餐。但我跟朋友也经常吃美国食物,如麦当劳等。在家我会说普通话,偶尔会开玩笑说“Chinglish”。
Kai Ng(中国城):记忆中小时候中国城的公寓是很破旧的,跟姐姐、哥哥三人睡挤在一张床上很多年。直到我们搬去在布鲁克林的新家,在家我通常跟父母说粤语,从小吃蛋挞和奶茶长大。
Q: 你的学校华裔多吗?
Pillip Cheng(中西部):小学中只有两名亚裔小孩,当时学校给我配了一个英语辅导老师,记忆中全是白人小孩。之后高中有2600个小孩,我记得很清楚只有3-4个亚裔孩子。
Kai Ng(中国城):小学班上大概只有5-10个孩子不是华裔,当时没有感觉自己是异类。但是到了初中,学校多了白人和黑人小孩。然后到了高中我才意识到美国不只有亚裔、白人和黑人,还有来自巴基斯坦、孟加拉国、波兰等。我们一直生活在多种族的熔炉中。
Q: “亚裔特性”曾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感受吗?或者有被公然地歧视经历吗?
Pillip Cheng(中西部):嗯,每个亚裔大概都会经历“炒饭”和“咪咪眼”的玩笑,曾一小孩要我滚回中国。我对成长中的歧视现象印象不深,但在同性圈子中更能感受到赤裸裸地歧视。
比如圈子中的约会App中有个标签是:“#不要肥胖、不要娘娘腔、不要亚裔、不要黑人”。因为性取向属于个人隐私,所以有些人用个人隐私做为挡箭牌来遮掩自己的种族歧视。
另外亚裔生理结构上比西方小孩发育晚些。在6、7年级时,身边男生都已经开始发育,而我比较晚熟。身边男同学开始谈论约会、黄片和找哪个女生跳舞,而我还像个未发育的小男孩一样。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亚裔特征”让我感到自己是“不同”的。
Kai Ng(中国城):我从小被朋友叫“咪咪眼”和“米饭蛋糕”。身边的美国朋友分不清亚裔中还有韩国人、日本人。他们都统称叫“中国人”。
Q: 在成长过程中,你认为的“正常标准”是什么?你是否想要靠近它?
Pillip Cheng(中西部):在肤色上,当时认为“正常标准”是白。在性别上,则是异性恋。在14-15岁时有特别强烈的感觉自己是“异类”。当我知道无法改变这个本质时,我决定掩埋这些“不同”,不去思考、不去面对。将生活安排得很忙碌,参加乐团、活动、学习。
因为身边过多的亚裔,很多人并不明白这种感觉。当时特别沮丧,每天在回家的路上都会不禁问自己:“我到底在忙些什么?”感到强烈的沮丧的同时,也感到无助,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Kai Ng(中国城):90年代的纽约中国城中充斥着帮派文化,当时我挺羡慕和向往成为帮派的一份子。因为当你天天耳濡目染周围的环境,慢慢的就会不自觉地靠近和被同化。
Q: 你讨厌移民后代这个身份吗?你是如何处理的?
Pillip Cheng(中西部):从不觉得“我的问题”是我的父母带来的。父母是移民一代,他们的辛苦工作和融入换来了我们现在美好的生活。
我永远记得这个画面,有一次看到母亲和三个白人妈妈一起交谈,我在旁边观察着。画面有种天然的排斥感,因为妈妈不明白语言用词的细微区别、俚语暗示、甚至她们开玩笑的方式。这些让旁人都觉得是一个“故意”的排斥。
Kai Ng(中国城):我并不觉得身为移民二代很糟糕。家中的生活节奏是忙碌的,我们没有时间坐下来感受“移民”带给了我们什么。因为每天的生活都充斥着“拿好便当去工作、拿着书包去上学、赚钱赚钱赚钱”。小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我很感恩父母的付出和努力。
Q: 你与其他亚裔孩子交朋友会有压力吗?
Pillip Cheng(中西部):我的朋友圈是“政治正确”的教科书:一个黑人朋友、一个亚裔朋友,然后其他都是白人。高中时我是学生会荣誉成员之一,如果有其他亚裔进来这个集体,我会感觉是竞争对手。
Kai Ng(中国城):我的朋友几乎都是亚裔。但是,拥有美国朋友同样很重要,你不会想只有亚裔朋友而没有美国朋友。
Q: 身为双重文化的载体,你感到骄傲吗?
Pillip Cheng(中西部):在小时候我就特别爱去中国城或吃上海食物。我喜欢带着我的朋友一起去体验这些文化,现在也是如此。我已经搬到纽约工作,这里不存在种族间的界限,这里只有人与人之间平等的关系。
从小的经历让我两种文化夹缝中成长,让我的适应能力更强。比如父母青春期就让我一个人飞到中国拜访叔叔阿姨,这样的经历潜意识也帮助我更快的适应新生活。
Kai Ng(中国城):我很感恩父母的教导和努力,我也正在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今年30岁的我,开始谈论起抚养孩子的问题。我希望孩子能在美国长大,感受我所经历的一切。
但唯一我不喜欢的是美国的教科书,都是在歌颂美国如果伟大、其他国家如何崇拜美国。我并没有发现任何亚洲国家骄傲和闪光的部分,我想我会教育孩子更多中国的历史和骄傲的部分。
随着华裔移民到美国的越来越多,很多移民都在经历着双重文化的冲突、斗争和融合。这种双重文化的拖拽又何尝不是一种独特的人生经历?或许你觉得你丢失了无法估量的,也或许你觉得你收获了以前无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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