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闲情——乌敏岛之夜

乌敏岛是新加坡主岛之外不远的一个岛屿。在狮城的日子，周末常约上三五十分谈得来的朋友，乘着轻巧的渡轮，到乌敏岛去游牧心绪。

晨风晓旭轻舟渡。渺岸长澜，碧海擎丹，鸥鹭翩然向水欢。凌波突跃嬉舷紧。忙揽裙姗，急转眸看，涛浅方知进港滩 —— 那是来时情境。

山青水秀莺啼早。晓露含虹，俏蕊争丰，笑语欢言林海中。轻移足履泉盈玉。绿藻初蓬，彩卵柔曈，吟咏谣歌弋兴浓 —— 那是白昼游玩的得意。

最不能错过的，是透着海声海韵的乌敏岛的夜。

乌敏岛的夜，多是星空广袤的好天气。即使浮些云层，也薄絮一般，夜深时，便散去了。

夜色浓郁，度假小屋周围草丛间的虫鸣开始此起彼伏。沿歪歪斜斜的青石板，拾阶而下，就望见了栈桥的轮廓。

曲曲折折的木制栈桥在黛蓝色的夜里一直伸到海中。桥两侧，有敦实可靠的护栏，也是木制的，上面坐着一盏盏古香古色的阁楼般的小灯，静静地透着橙色柔光，一眼看去，仿佛许多半梦半醒的窗口。

我和朋友沿着桥，一步三踱，木桥轻轻地咿呀，凉爽的海风掀起额前的黑发，扑灵灵地跳舞。海，从四面八方簇拥而来，环抱着水墨长卷般的栈桥。越是深入海中心，水声越是响亮，满耳的环佩玲琅，那些我们懒懒的嗓音听上去越发缥缈，仿佛传自天涯，呼吸倒是愈加舒畅，不容分说直抵心肺的便是海鲜淳的气息。我忍不住时时幻想：这一路闲步，在某一个星光繁华的夜晚，是否会徜徉到鱼美人的珊瑚花园？抑或她写满爱情的水晶帷幔？

玲珑别致的凉亭伫立海的中央。伴海而居都少年了？历史都斑驳了，它汲取海色的木致却平添更多成熟憨稳。我们叩廊而来呵，它就纵容我们的梦在它的心怀里铺开，卷起；卷起，铺开。

坐在亭里，也就坐在了从四面迭迭而来的，更加清晰的海声潮韵里。于海的中央感受潮来潮往，潮起潮落，并不那么突兀激昂。这小木亭，一叶方舟一般，承载我们，听听那海声，看看那星辉，说说那此去经年的心事。

遥远处，对岸的灯火一盏盏，一团团，一片片，灿烂妩媚地忽眨着水汪汪的眼眸。有些竟特别的明亮，晃着人的眼睛，她们的影子就在海面上粼粼地漾过来，颤颤摇摇地抖出一路霓虹的光彩，几乎快到了我们的亭边，却蓦地隐到沉甸甸的夜海中去，不见一丝一毫的踪迹了。

些许，是亭边那几块半隐半现的黝黑的大石，让她们望而生怯吧。那大石的确严肃，闷头杵着。海水一次一次滚滚地涌了过来，在碰到大石的刹那，就被迎头弹了回去，在幽幽暗暗的天色水色海色中迸溅出一朵朵雪素的昙花。这一瞬间的惊艳，是否因了我们的注视而绽放？

海浪千回百折地来来去去，终却不能递予我们婷婷袅袅的水色灯彩，无奈中，扬起颗颗沁凉的珠儿，扑洒在我们的脸庞和裙衫上，在我们睡衣缭绕的醉意里惊起些波澜。

斜倚亭栏，怜惜地望着一波又一波在咫尺间不可及的楚楚灯影，一簇簇白晶晶雪亮亮的浪花，不免埋怨那顽石：这样不解风情。我自幼就喜水，农场到了灌浇时节，大闸提起来，黄河水奔腾着翻滚着，呼啸而来。我却不怕，打着赤脚守着自家水口，自觉英姿飒爽地担当“水官”。压了闸，大渠的水急迭迭地退去，撵不上它的，我格外地留恋它从我指间溜过去的凉润。旧忆重现，临海观潮，一来一往，点点滴滴都仿若饱含了深情。人生最无奈不是望尘莫及，而是垂手可得时，方觉唯可永隔半步相望。

朋友笑我：这就多愁善感了？待到月上中天，岂不是更停不了吟吟诵诵？

今天是农历月中，该是守的云开见月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