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过去了,我仍然要感谢父亲从小就逼着我背唐诗宋词,直到现在肚子里所剩的依然是父亲硬塞给我的中华文化遗产。其中一首潘阆写的《酒泉子》,在这次重游、又观钱塘潮时突然清晰地让我背诵了出来。
长忆观潮,
满郭人争江上望。
万面鼓声中。
弄潮儿向涛头立,
手把红旗旗不湿。
别来几向梦中看,
梦觉尚心寒。
我们今人所能够看到的钱塘江潮远不如古人所见,压根儿就看不到“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的矫健身影。弄潮儿的高超技艺,过人胆略,壮丽豪迈,气势恢宏。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中,就是来自这首宋词。
有友人在我面前夸耀他至今已经观了3次钱塘江潮了。我吃吃一笑,弄得友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当年,我唱着“和平的风儿吹动了旗帜,招呼我们走向幸福的人生。”的歌“时刻准备着,为共产主义而奋斗。”没想到大学毕业却成了“从旧学校里出来的,必须接受再教育。”就这样,沪上几所高校毕业生之一的我去了钱塘江边上的“大熔炉“接受亲人解放军再教育“。在浙江省军区的领导下,来自复旦大学、同济大学、上海音乐学院、上海戏剧学院、上海外国语学院、上海工学院等高等院校毕业生一共有一个团的学生兵。但是,我们的小资情调却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在解放军部队大熔炉里“被改造”的。生活在江边才知道钱江潮天天有,差别仅仅是来潮的时间不一样;潮头的大小不一样。着实让我过了把“观潮瘾“。
我们盼望的是平日里星期天下午来潮。我们就像过节一样高兴。从钱塘江口到我们营地附近的江边,间隔一段距离就建造了一条丁字坝,用来减缓潮水对江岸的冲击。每当潮头过后,在两个丁字坝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平湖“,旖旎的水面,只有一米多深的水,就成了我们的天然游泳池。我们畅游其中,一尺左右的浪花扑面而来,咸滋滋的潮水喝上一口也够味。然而,好景不长,半小时左右潮水就没了。不知道是谁喊了起来:快来看,好东西!原来是他发现了潮水退去后留下了无数个闪着黄色小点的黄蚬。一种软体动物,介壳形状类似心脏,壳上有黄色斑纹。生活在江边淡水的软泥里,肉鲜美。是潮水把它们冲上岸,使它们从泥里暴露出来了。大伙兴奋地拾着岸边星星点点的黄蚬。不一会,就是满满一脸盆了。就地在江水里一洗,沾在黄蚬上的泥沙就全没有了。铝制的脸盆就是锅,搬来几块石头垒成了行军灶,点燃了江边拾来的枯芦苇,野炊开始啦!有同伴去军人服务社买来啤酒。不一会功夫,野餐就开吃了。喝啤酒,吃蚬肉。真是天底下第一美味!“所思美人不可见,归亿江天发豪歌”。(鲁迅诗句)……
军旅生活并非风平浪静,丁字坝周边水流喘急,暗流涌动,一个又一个漩涡吞噬了复旦大学水产系毕业生三代单传外号“小黄鱼”。钱塘君招亲的神话故事又添了新的版本。军令如山,从此,我们再也不容许去钱塘江玩水了。
当我伫立在海盐观潮大堤,看到的是难忘的“回头潮”。潮头的浪花里显现了王国维的身影,他向观潮人群倾诉当年自沉北京大学未名湖的隐私!原来海盐是王国维的故乡,他早已魂归故里。………
时过境迁,“海宁观潮”的景点已成昨日黄花;物是人非,修缮一新的徐志摩与陆小曼结婚时居住的老屋述说着徐志摩“在转瞬间就消灭了踪影”的一生。………
几年之后,结束了“再教育”,我离开了钱塘江畔的营地。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然而,我的思绪依然久久不能平静,往事依然久久无法忘怀。“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关注我们
关注微信公众号,了解最新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