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习惯地伸伸腿，被子上没有压重的感觉，也没听到呼噜声。自从贝拉（Bella）来作客，三咪（Sammie）已经很少过来“同床异梦”了。年轻气盛的贝拉占领了二楼，三咪不敢上楼，只能委屈在楼下安身。贝拉也喜欢上床凑热闹，但她太重，跳上床时动静很大，不像三咪，轻手轻脚，悄无声息。
我突然间有了不祥的预感，睡意全无。我下楼，在地下室的壁炉旁找到了她。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吻吻我的手，说，“没有啊！”有气无力。
“是贝拉让你不高兴吗？”“没有啊！”“她就要回去了，这里还是你的地盘你做主。”三咪不懂，她不断地用低吼威胁试图套近乎的贝拉，整天处于战备状态，耗尽了精力。她累了，也厌倦了贝拉没完没了的猫腻。
“不要离开我！”我求她。三咪依然回答：“妙啊！”她只会这一句回答。
渐渐地，我习惯了夜半与三咪对话。她似乎永远在那里等我，一如既往温柔地答问。但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总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Game’s over（游戏结束了）。
2018年8月1日晚9:20分，三咪在兽医诊所做超声波检查时，可能因反抗和过度惊恐突然休克，经抢救无效而去。不过30分钟，活着进去，躺着出来，让人如何接受？
三咪，都说猫有九命，不是还有八条吗？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用呢？
2018.8.1晚8:43，三咪生前的最后一张照片，诊所称体重。半小时后，魂归极乐。
就寝前洗漱，下意识地拧滴水。不知何时起，三咪喜欢上喝滴水，却对滴水器没兴趣，一定要手动。只要我动身去洗漱，她会跑在前面引路，早早坐在洗脸池边，圆圆的大眼里充满了期盼。不开滴水，过不了三咪这一关。笼头不灵敏，要么紧闭，要么如注，开成滴水是个慢工细活。那是三咪最喜爱的时刻，可往往也会造成一夜滴水的浪费。忽然醒悟过来，三咪是真的走了，不再回来享受这“滴水时光”。
指头和手臂上的抓痕依然红肿和微痛，那是三咪最后留下的念想。伤痕终将愈合，但是三咪走了，不再回来。
三咪走了。那奇特的猫味，那一地的猫毛，依然无处不在，如影随形。从今往后，“麻烦制造者”留下的异味和猫毛，吸尘一次少一些，最终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三咪从未来过。
三咪走了。从此再不用为她偶尔随地大小便而烦恼。在数不清的大小地毯被污损后，我猜测，是如厕时受到了惊吓，不得已，她才会在地毯上解决，于是为她到处分设了多达4个猫厕，解决了困扰无数铲屎官的难题。
三咪走了。屋子里依然弥漫着她的信息。自动喂食机依然定时开饭，仿佛三咪还会准时守候在侧，狼吞虎咽，然后舔着舌头满意地离开。三咪一辈子吃猫粮，人类的食物她只对酸奶感兴趣。打开酸奶的瞬间，仿佛嗅觉超级灵敏的三咪还会在10秒钟内坐在面前，用她单纯清澈的大眼看着你，看得你不好意思不分她一勺羹。
三咪走了。面对电脑心烦意乱之时，她不会再出现在案头或脚底，用平静的呼吸缓解你的情绪；读书或看电视的时候，她的身影不会在左右出现，与你共享一段慵懒的时光；你再也听不到她为寻找家人而发出的低沉呼唤，以及得到回应后的欢快应答。
三咪走了。寒夜再来的时候，她不会再为你压住被角，传递一丝温暖。你不会再听到她均匀的呼噜。无数个夜晚，三咪会睡在我的床尾。天热不盖脚的时候，她会靠着我的脚入眠，我退她进，一定要靠着。久而久之，偶尔她不来，我反而会觉得奇怪。她的呼噜也是最有趣的催眠音乐，捕鼠专家的呼噜是麻痹敌人还是示警呢？其实，三咪的身手还是不凡的，一生中至少消灭过两只天敌，一次放在条桌上，一次留在楼梯上。三咪的恶作剧让天生畏鼠的我毛发倒竖。
三咪走了。这世上对你百分之百信任和依赖的异类去了。三咪爱热闹不认生，但作为有尊严的老猫，她讨厌陌生人靠近。如有人居高临下拍她脑袋，必定会遭到她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掌。打完了还不走，面露虎威耍横。唯独对家人，她完全不设防。多少次，她在楼梯上晒太阳，家人从她身上跨过，她连眼也不眨。有一次，手捧纸盒没看到，我一脚踩到了她，还好她没受伤，只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她不记仇，过几天就忘了，照旧横在楼梯上睡大觉。那份信任是毫无保留的，人间能得几回见？她的记忆力非凡，小时学会的握手，一直没有忘记。只要有好吃好喝的，让握手就握手。哪怕一年不见，她也不会拒绝老大的摸顶拥抱。女儿偶尔回家，三咪就像小狗一样形影不离，陪她看书，睡她床头。即使女儿离开，连续数日，三咪还会在她的卧室流连不去。那份依恋，让目睹她离去的女儿泣不成声。
14年前，三咪出生一个月左右，我们去她位于马里兰石家庄（Rockville）的娘家“相亲”。三咪的妈妈是黄黑白三色，全世界到处可见的杂色猫，据说自己还是个少女，不小心做了妈妈。猫娃太多，主人家养不起，就在华盛顿邮报上做了个领养广告。刚过12岁的女儿幸运地通过了严格的电话面试，但并没有指定要领养谁。当时还剩两只小猫，虎皮纹令我想起幼时的玩伴，但它躲得快，没抓住。追逐它的三咪被逮个正着。女儿满心喜欢不愿换。于是吻了吻妈妈，三咪就跟我们走了。没有生离死别的哭泣，也没有挥挥手不带走云彩的潇洒，猫的告别远没有人类复杂。
三咪进入我们的生活是个偶然。不是女儿的坚持，不是三咪撞个满怀自投罗网，她的生活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也许她会留在母亲身边，成为一只室外猫，在田野上自由自在地奔跑，享受爱情的滋润，生育一群子女。但她最终还是与我相依为命。这不是选择，是命！
然而我们的人生，从出生到娶妻生子终老他乡，何尝不是无数的偶然串起来的呢？不只对前世一无所知，今生又有谁能预测自己的未来？
三咪如果问我，来生是做人还是做猫？我想告诉她，来世，还是做猫吧！虽然猫生苦短，有个善良爱你的人家相守，单纯而快乐，夫复何求？
相关文章
精彩导读
热门资讯
关注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