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日本的第二天，我们就去位于新宿的一家设备展示厅，为住房改建选购卫厨浴用具。在商谈室里，意外看到墙上的招贴居然是迷倒全球的日式抽水马桶盖五十年发展史。五十年？如果不是因为近年来赴日中国旅客大势购买智能马桶盖弄得卖家断货成为新闻，很多人可能还不知道它的存在。我最早知道智能马桶盖是十多年前公司里的一位日本同事给我看了《纽约客》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讲述为什么日本的老先生老太太们对马桶盖这么情有独钟。记得当时还和他聊了许久日本人的马桶情结。不过，我并不知道它已存在了这么多年。
智能马桶盖的出现其实是源于一种常见疾病：痔疮。日本乃至全世界最大的抽水马桶公司Toto的员工观察到不少人因为痔疮的关系要拎着热水去如厕，于是起了革新马桶的心，并预测此举将会带来巨大的商机。据说研制过程中需要有人坐在马桶上体验水温、水流强度、水柱角度和水花形态等技术参数，但员工们都不愿意当这个“小白鼠”(想象一下坐在马桶上连续几个小时被水各种“洗礼”的感觉!)，最后研发人员只好身先士卒，轮流坐“庄”。经过两年的努力，当不愿意做“小白鼠”的员工们对原先的拒绝开始感到不好意思的时侯，第一代智能马桶盖终于于1980年问世。在以后的几十年里，随着科技的进步，马桶盖的功能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完善。时至今日，不仅马桶盖，连马桶本身也有了重大进步。譬如，马桶本来只有除污功能，后来进步到可以除臭，现在又增加了除菌功能。闺蜜原本打算买Toto牌子的“三除”马桶，可她的改建设计师却建议Lixil的产品。他说虽然两家都是大公司，旗下的马桶都有除污除臭除菌的功能，但Toto的除菌技术只是在马桶壁上增加了一层除菌涂层，而Lixil的马桶整件产品都由除菌材料做成，功效要好得多。事后看来，效果确实不错。今年去日本，两星期没做厕所清洁，马桶仍然洁白如初，像没用过一样。如此看来，我们的同胞不能仅仅只背马桶盖，还得连整只马桶都背回去才行啊。
Lixil公司的除污除臭除菌马桶，全自动不说，里面还有灯光哟！
新型马桶盖的流行之风这两年也从亚洲吹到了美洲。去年年初在朋友家看到她网购了一个，于是也跟风买了一个家来。不过这网上的产品与Lixil的可是差了几个数量级，只是学了人家的皮毛而已。一日坐在马桶上享受研发人员的辛勤劳动成果时，突然想起老朋友翁永凯。此地华人中很多人都知道永凯。当年她从联邦食物药品局(FDA)提前退休海归时，还上了本地的中文报纸。回国后，她带领中国卫生部的一个医疗专家小组，利用国家计生委这个网络，联合全国妇联，在农村推广妇女健康知识。他们从操持全家人吃喝拉撒的家庭主妇入手，教她们从最简单的事情如内衣外衣分开洗、洗脸洗脚盆子分开用做起，让姑娘媳妇们帮助全家人建立起健康的生活习惯。经过数年的努力，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特别是在妇女病的预防和治疗方面，效果显著。我当时异想天开：如果农村也能用上这样的智能马桶盖 — 起码在有条件的地方，岂不是可以减少或预防很多妇科病和其他泌尿系统方面的疾病吗？下次她来了和她聊聊。
厕所在日本一直以来都非常地深入人心，民间还有供奉“厕神”的传统信仰，据说这样可以保佑一年平安无事。日本一九八五年还成立了“厕所协会”，把每年的11月10日定为“日本厕所日”。年轻女歌手植村花菜甚至还写了首名叫《厕所女神》的歌曲，讲述她和奶奶之间朴实又感人的亲情故事。“越会打扫厕所的女孩，长大就会越漂亮”，“每个厕所里都有一个美丽的女神……”歌曲有十来分钟长，听着听着，居然把我的眼泪给听下来了。
除了有人为厕所写歌，还有人为厕所写书呢。日本当代小说家和舞美设计家妹尾河童先生(Kappa Senoo,1930-)曾写了一系列的“窥视”作品，其中有一本是关于日本厕所的散文集，《窥视厕所》。该书详细介绍了48个私人家中的厕所，其主人翁有作家、演员、企业家等各行各业的人。妹尾先生不仅对这些厕所作了仔细的描述，并发挥他舞美设计的才华，画出了各个厕所的俯视图，令人大开眼界。有的马桶本身就是带雕刻的艺术品，而有的装饰和摆设更是充满艺术气息。东京的一些老街区有不少旧书店，曾经进去碰过运气。遗憾的是，跑了这么多家，居然都没有老先生的书。
注：图片来自网络。
多年前曾经读过一本关于人际关系的书，英文的，名字忘了，但内容还记得一些。在讲到男女有别时，说女人见到自己的男人回家，从对方进门起就会不停地碎碎念；而男人一进门，放下东西后第一件事多半就是进厕所，其目的并不是如厕，而是给自己一个独处的空间。书里形容这时的厕所功能是男人的“洞穴”(cave)。无独有偶，日本的公共厕所还真有一个别称，叫转换室(Switch Room)，意思是让如厕的人转换一下心情，以切换工作和休息、日常和非日常的思维惯性。不知看官是否也有这种习惯？
日本人对厕所的讲究和钟爱，不仅在马桶上下功夫，还在名称和环境上做文章。下面这段文字引自网络，因为我既没有这方面的修养，也没有原作者这般文笔，又实在是觉得独乐乐有点可惜了，于是原样注销，供众乐乐一回。由于时间久远，出处已不可考，抱歉。
“在日本，厕所还有一个你想不到的功能——招待客人。
日本人对厕所有从禅宗衍生而来的雅致称谓，如果厕所位于东边，称为“东司”，西边为“西净”，南边叫“登司”，北边则叫“雪隐”。主人若以茶道待客，有三项礼仪是必不可缺的：酒、饭、雪隐。客人若用完厕所，哦不，雪隐后，感叹其清洁古雅，心生“瞻仰雪隐”之心，主人会感到非常受用。茶师南坊宗启在《南坊录》里也有写道：“茶室院子中的雪隐……充满古寂幽情，尽量使用古柱、古琴。厕中道具，岁求古寂，要紧的是用那些新鲜清净的。”显然，在日本，厕所的最初功能早已被各种附加功能与仪式掩藏冲淡，它同时还是书房、香水陈列房、禅修室、款待贵客之道……在里面用餐，也就算不得什么骇世之举。”
镰仓丹觉寺的“东司”
按此描述，发现我家厕所在“雪隐”方位。不过咫尺空间，连张茶几都放不下，待客是不行的了。望着空荡荡的墙面，觉得倒是可以安个书架，放几本闲书。哪日得空，在里面禅修一下应该可以。各位是否也测测自家茅房的方位，然后冠以相应称谓，附庸风雅一番？
写于二0一九年十二月八日
（半杯清茶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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