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艺术

越狱 徐洪慈——中国版肖申克的救赎

来源:未知 阅读: 2016-09-06 21:35 我要评论

十一、蒙古的监狱把我野化了
 
在蒙苏边境的宗哈拉,人人都知道一个汉人的故事——苏武牧羊。两千多年前,苏武就曾在宗哈拉不远的贝加尔湖放牧。如今,宗哈拉又来了位中国人——徐洪慈。他要为自己的非法越境,在宗哈拉的大森林里服刑一年。
 
蒙古监狱给了徐洪慈另一种体验。他说:中国的监狱把我驯化了,蒙古的监狱把我野化了。据徐洪慈介绍,蒙古所有被流放的人都集中在宗哈拉。宗哈拉自然条件非常严酷,那是个大森林,在冬天,天天是零下四十度,西伯利亚大寒潮可以直接到达那里,横扫天地之间。
 
夏天则是另一种严酷。这里的三种昆虫会轮番而上。宗哈拉的蚊子,没有那种嗡嗡嗡的声音,天一黑,这种大蚊子一口咬住你,当地人叫它血泵,像抽泵一样咬住你拼命吸。到了早晨,天一亮,太阳一出来,牛虻就来了,牛虻会把你当牛一样叮,牛和马的皮那么厚,牛虻照样能叮,所以所有的犯人最怕牛虻,叮下去就是一个大包,很毒的。除此以外,午睡的时候,还有一种小黑虫会钻进蚊帐。这样,在宗哈拉的夏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受折磨,这些昆虫三班倒地折磨着这里的犯人。
 
然而,在徐洪慈看来,在宗哈拉的大森林中,繁重的体力劳动、丧失了母语的环境尽管严酷,但那是单纯的身体的劳作和生活上的艰辛,没有像李光荣那样不停地进行精神和肉体折磨的狱警,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些快乐。
 
在宗哈拉,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很多犯人都是没脚趾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地人的脚趾都是喝酒喝掉的,蒙古人特别好酒,喝烈酒,他们很容易在暴饮以后暴醉。哪怕冬天,很多人就地倒下了,人冻不死,脚趾可付出了代价。
 
宗哈拉的犯人,从犯罪类别来说偷盗的多,基本没有政治犯,没有反革命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徐洪慈没有学会喝酒,却学会了打人。在那里,人和人关系很简单粗犷。一语不和,打人是常见的。有两次打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第一次是和管教打架,管教叫巧灵。徐洪慈身高一米八,但是在蒙古大汉眼里,他是小个子。巧灵把他举起来,扔到地上,一拳就把徐洪慈右边两根肋骨打断了。徐洪慈说蒙古人的拳头像簸斗一样大,像我们武侠小说里看到的拳如簸斗。但这次打架却让巧灵很佩服他:中国人,好汉、硬汉!蒙古人很豪爽,朋友们和巧灵说:你打得太过了,你把他肋骨打断了,他发高烧了。一听这话,巧灵觉得很对不起徐洪慈。他丝毫没有自以为是一个管教,就端着架子。立刻拿了一袋马肉去看他,当时那里盛行吃马肉。这是第一次打架。
 
第二次打架,是徐洪慈在监狱厨房里工作的时候。犯人的头经常到这里多吃多占,徐洪慈不允许,就打了起来。徐洪慈拿一个冒着青烟的熨斗就上去了。对方身高马大,比巧灵还厉害,像个黑猩猩一样。他居然拿着个熨斗烫上去,烫了个烙印。蒙古大汉打不过他就逃走了,也没有回头报复他。
 
徐洪慈觉得这个地方是粗犷的,道理也很简单。人和人之间有种最单纯简单的东西。和蒙古人相处,他一直有愉快的回忆。
 
▌十二、你跟我去后杭盖
 
一年刑满后,徐洪慈已经能熟练地使用蒙古语。他不能想象,在异国他乡,一段爱情正向他走来。一九七四年,徐洪慈在首都乌兰巴托的医院遇见了一位叫奥永的姑娘。
 
奥永回忆道:我和徐洪慈是在乌兰巴托的一家医院认识的。那时候我是一名护士。有一天,徐洪慈来我们医院看眼睛,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当时,徐洪慈四十多岁,奥永二十一岁。年龄几乎相差了一代人。各方面差距也很大。然而,奥永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可怜他吗?他虽从监狱里出来,但他是有思想有头脑的人,是个好人。我心里清楚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就这样简单,他们从相识,走到结合。
 
奥永回忆:他说,奥永啊,我知道你是个孤儿,你不要怕我。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你跟我去后杭盖,我们在那里生活。
 
在蒙古腹地的后杭盖省,徐洪慈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徐洪慈给别人做事,干体力活,搬木头,石头。当时蒙古还没有什么机器,就用那种两个把儿的小推车,就这样,徐洪慈给人家做了八年的活儿。他一边干活,一边还做饭做家务。
 
奥永说:三十多年,都是徐洪慈做饭的。我从没做过饭。那时候我们蒙古的妇女们说:什么活都是徐医生做,你就不能做做饭什么的吗?你多有福气啊!我跟徐洪慈说:要么我来做饭,他说:不用、不用,你就待在家里,把两个孩子看好就行。别的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做。
 
在蒙古的腹地后杭盖省,徐洪慈在自己的家里心甘情愿地为妻儿们操持着整个家。然而,在他的心底,亡命天涯的悲凉是不是能填平的:他真的要在异国他乡终渡此生吗?
 
从宗哈拉出狱后,徐洪慈一直没有和国内的家里人联系,他觉得自己还在危险里,如果和家里联系的话,家里情况势必被政府掌握,这样他就有可能被引渡。他后来回忆说:这里与世隔绝,失去祖国,失去母语环境,我还能做什么?我的一切特长都不被认可,一切研究也就无从谈起,四次越狱后,我已经耗尽了自己的一切力量坚持到底。现在我已四十一岁,人生的一大半已经过去,年轻时的理想和抱负全部破灭了。
 
但他仍然非常关心祖国,也很想知道国内的情况。在蒙古出狱以后,第一次拿了工资,他就动脑筋买半导体收音机来收听广播。只要有空,他就不断地听国内的情况。国内形势的变化,他都是由此了解的,比如一九七二年至一九七六年的国内社会事件,比如文革的结束。
 
大概在一九七九年,通过收音机,他揣摩各种社论文章,闻到了一种别样的气息:种种迹象表明,中国将发生巨大的变化。但这个变化,却是他不敢想像的。他认为自己一辈子够反动的了:在反右时他的言论不说,在文革时候的作为不说,就单说越狱,在当时是个死罪啊!而他不仅越狱,还越境,这是叛国投敌,还有比这更严重的吗?他想:我这样的人简直十恶不赦,不可能会得到宽恕的。
 
就这样,他觉得自己的回国念头只能是一个理想。想,又不敢想,就像我们想自由地跑到月球上去一样,觉得这不太可能。我这样的人,不枪毙,不引渡我算好的了。但是很快,他意识到发生重大变化,粉碎四人帮不仅是党内斗争的问题,还是整个国家转轨的开始。他渐渐风闻,右派都可能改正——这让他觉得有了希望,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前提就是右派问题,这对他很重要。他盼着的这一个希望,终于在一九八一年的年终到来。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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