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艺术

归绥往事:一座纪念碑和公墓的命运(下)

来源:未知 阅读: 2016-11-10 10:35 我要评论

设身处地的蒋纬国,内心深处人性使然,深深理解一个人面对滚滚历史车轮的无可奈何,最终蒋纬国放弃了绑架傅作义将军到江南的行动。傅作义将军将他送至车上,两人紧紧握手告别,从此,天海永隔。

紧随傅作义将军之后,其部下纷纷投诚共产党。1949年9月19日(距新政权国庆大典仅余11天),傅军的忠实部下董其武将军率领绥远全体官兵投诚,绥远省和平完成了政权由国民党到共产党的交接(史称绥远方式)。




这时的归绥城外,烈士公园,纪念碑与公墓,地位顿时尴尬起来,国民党军队树立的纪念碑,而五十九军演化的三十五军与共产党军队兵戎相见,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虽最终被共军全歼,但死于三十五军手里的共军也为数不少。因此这一块为国民党部队抵御外辱歌功颂德的纪念碑和公墓,顿时变得无人关注,备受冷落。

纪念碑下,那一块胡适钱玄同联手写就的汉白玉石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经历改朝换代的风雨沧桑。新文化运动的旗手远赴美国,后长住台湾,这一生,再无机会北赴塞外大青山“重来祭奠”,而当年陪同胡适的次子胡思杜,向往新政权,留在大陆北平,然而,等待胡思杜的,却是坎坷的未来。




胡适一家,右为次子胡思杜,1957年,36岁的胡思杜在“反右派”的声浪中“畏罪上吊自杀”,而音讯阻隔的海峡对岸,胡适临终之时,尚不知道对岸的次子,已先他而去,还将思杜列为顺位继承人。这不只是家庭的悲剧,读书人的悲剧,更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四:文革浩劫中的掘墓毁碑

新中国成立了,起初,数百位烈士的袍泽及后人和缅怀烈士的市民尚能逢年过节扫墓祭奠,填换新土,拔除荒草。但随着镇反以及越来越“左”的政治形势,人人都绷紧阶级斗争的弦,生怕被株连为国民党“残渣余孽”。纪念碑前,凭吊的人越来越少;烈士墓上,荒草萋萋。冷清凄凉的烈士公园周边,是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工程建设,两者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据哈尔嘎纳老人回忆,小时候,父亲常常带着哈尔嘎纳偷偷到公园为英雄冢填土,由于当时政治局面十分动荡,且父亲曾经是傅作义将军的部下,因此他们家经常遭到邻居亲朋的抨击。如果扫墓祭奠的事情让人知道,那他家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时光进入1964年,从1963年起,社会运动不断的神州大地又一次掀起社会主义性质的清政治、清经济、清思想、清组织的教育运动(简称四清)。此时,自竖立起纪念碑,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新中国已经成立了15年,纪念碑下烈士们浴血抗战的事迹渐渐被人有意遗忘或闭口不提,然而,随着四清运动的深入,阶级斗争经验丰富的革命群众注意到了尘封遗忘的纪念碑和烈士公墓,遂给有关部门写信反映。

“1964年秋天,公园内贴出了告示,上面写着当日下午3点,要将这个烈士公园炸掉,我父亲看完告示后犹如遭到了晴天霹雳,当时就瘫在了地上。我现在才理解父亲当年的感受,他和这些牺牲在抗日战场上的将士们有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深情,他们就是父亲的灵魂支柱啊!”哈尔嘎纳老人说到这里眼中充满着激情。(详情刊载于2008年1月5日北方新报)

然而,哈尔嘎纳父亲未曾想到,对于国民政府所树立的纪念碑和公墓而言,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愤怒的红卫兵四处寻觅可以砸烂的四旧,而此时,高耸肃穆的纪念碑成了革命小将们眼中的国民党反动派罪证,革命小将们把革命的矛头指向了历尽沧桑的抗战纪念碑。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来自呼和浩特十三中的红卫兵,高举毛主席语录,列队来到残破不堪的烈士公园,实施他们伟大的革命壮举。

激动的革命小将们一边掘墓抛尸,一边吟诵毛主席语录,一边嘴里咒骂不停,仿佛那些抗日战争中为国捐躯的烈士遗骸是远比日本侵略者更凶恶的阶级仇人。

茂盛桃林下的英雄冢被一一掘开,将安息其间的烈士尸骨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散乱扔掷于杂草水沟旁。以死为大的文明古国彻底陷入了疯狂黑暗中……

掘墓抛尸后,革命小将又将目光转到了傅作义敬题的纪念碑上,想为国民党招魂,先问问毛主席的忠诚卫兵们答不答应。于是乎,在整齐如一背诵过“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笤帚不倒,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的语录后,红卫兵们齐上阵,动用各种工具开始暴力强拆,傅作义将军早在兴建之时已经考虑到了被毁的问题,碑体是钢筋混凝土整体浇筑,地基极深,坚固异常,革命小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其底座砖体部分拆毁后,露出来几根深深插入地底的钢轨。这些钢轨是纪念碑最后的脊梁和支撑,用血肉长城抗御外辱的荣誉,没有遭遇日本人的疯狂破坏,却迎来了同胞的集体反智……纪念碑拆除未果,不甘心的革命小将们将怒火发泄到镌刻胡适碑文的汉白玉石碑上,动用铁钎等工具将白话文石碑起出,从台阶上轰然扔下去,断成数截,革命的欢呼声四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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