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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岛上读《天堂蒜薹之歌》

来源:未知 阅读: 2017-03-16 15:05 我要评论

圣诞假期去天堂岛度假,带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天堂蒜薹之歌》(以下简称《蒜薹》)。天堂岛上读天堂县里发生的故事,纯属巧合,除了都是“天堂”,其余都是风马牛。


 
《蒜薹》的故事发生在80年代的天堂县。政府盲目指导,鼓励农民种蒜薹发家致富,并承诺统购统销。他们低估了单干后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对蒜薹大丰收的局面毫无预测,冷库准备不足,销路不畅。农民一连数日卖不出蒜薹,眼睁睁地看着一年的辛苦即将化为泡影。加上层层盘剥,黑社会当道,县领导做了缩头乌龟,忍无可忍之下,一向温顺如绵羊任人宰割的农民们终于爆发了。他们砸了县政府的办公设施,包围了政府大楼。很快,乌合之众被血腥镇压,“为首”的被判重刑入狱。

据莫言在2005年的《后记》里说,小说的原型是发生在1986年的一起震惊全国的蒜薹事件。至于是何地,莫言语焉不详,仍有禁忌。可我们从那个时代走过,一路莺歌燕舞,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起农民“起义”。我猜想,这一事件应该只停留在当地媒体上。看到这一新闻的人们可能熟视无睹,可能深感震惊,而已而已,但身上流淌着农民血液的莫言被激怒了。他放下原定的写作计划,用如椽之笔,饱蘸血泪,仅用35天,写下了这部悲愤交加的小说。

我想,如果我是莫言,又有足够的新闻自由,我不会绞尽脑汁,虚构情节,玩文字游戏。任尔如花妙笔,写得风生水起,假的就是假的,不如将事实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世人面前,它所引起的社会震撼,绝不是虚构的小说情节可以达致。遗憾的是,莫言的局限,显然不是他愿意就能突破的。莫言甚至没有进行现场采访以收集素材,依据的仅仅是一纸粗略的地方报纸的报道。而当他拿起笔来,“家乡的父老乡亲便争先恐后地挤进了蒜薹事件”,对号入座。诚然如此,《蒜薹》仍然不失为一部为民请命的上乘佳作。也只有在政治上相对宽松的年代,作家才可能有限度地突破藩篱,写出如此贴近百姓悲苦的现实主义作品来。

如果将《蒜薹》比作一棵大树,它的主干是天堂县因蒜薹滞销而发生的一场暴乱。莫言不从主干开写,却生发开去,跳跃于枝蔓之间,那场暴乱反而成了陪衬。总体说来,作为小说,这部小说的情节流于平淡,叙述也是时空错乱,无厘头穿插跳跃,但莫言笔下的农民、警察、官员,或狡诈,或愚昧,或麻木,或抗争,或残忍、或贪婪,夹杂着青草大蒜的泥土气息,熟悉得让人窒息,让人不能罢读。

故事的主线是高马和金菊的爱情。直至高马越狱被击毙,故事戛然而止,莫言不惜浓墨重彩,笔端里倾注了最多的情感。二十岁的方金菊,被父母以连环换婚的方式,与45岁的男子订婚。和金菊热恋的复员军人高马不屈不挠,以婚姻法抗婚遭毒打,到约金菊私奔逃婚,到野合,到被抓回再遭毒打,终于以金菊的身孕和不从,换来方家的悔婚,代价是两万元的天价聘礼。高马收获爱情的希望便寄托在那丰收的蒜薹上。一旦蒜薹致富的梦化为泡影,高马的愤怒可想而知。高马的见多识广,使他成为蒜薹事件的天然领袖,也就是通缉的第一要犯。即将临产的金菊,父亲横死,母亲被抓,未婚夫亡命,走投无路之下,终以一死了之。这样的情节设置是否过于残忍呢?不!那是读书人的现代思维。在封建落后的偏远乡村,死,才是金菊唯一的出路。
逃亡中的高马,潜回家乡,面对的是悬梁自尽的金菊和未出生的孩子。轰轰烈烈地埋葬了金菊后,他束手就擒。他的心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行尸走肉。面对酷刑,面对法庭,他蔑视一切。在监狱里,他也许有过生的念头,但这最后一线生的希望,也被击碎了。金菊的两位哥哥,分家时不惜将亡父的棉袄一剪两段的寡廉鲜耻之徒,为了钱,将妹妹的尸体挖出来,卖给别人结阴亲。得知这一消息后的高马,还苟延残喘活着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越狱寻仇。终于,在狱警的枪声中,高马飞向了他心爱的金菊。
 
这本书的人物并不多,如果不是字多的话,应该是一个中篇的规模。砸了县政府窗玻璃和金鱼缸的高羊,本来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因缘际会成了“主犯”之一。金菊的母亲四婶,本来只是想为丈夫的死讨个说法或者说多要些赔偿的,在群体散失理智的氛围下,纵火焚烧了政府大楼。还有被乡党委书记的座车撞死的金菊的父亲四叔,金菊两位愚昧的哥哥,施暴的警察,贪腐的低层官吏,等等,他们的自私、怯懦、愚蠢、残暴、贪婪,都在莫言的笔下鲜活起来。无法说他们泯灭了人性,因为这些也是人性的组成部分,只不过是最接近野兽的部分。

故事的结尾附录了一份市委文件,一篇社评,一篇社论。这些假大空的文字告诉我们,官僚主义是局部的,打砸抢是要严惩的。受害的农民要将牢底坐穿,始作俑者的县委书记和县长呢?处理结论是降半级使用,易地为官。未置一评,莫言的愤懑溢于言外。

血腥和暴力,贯穿了这本书的始终,似乎也是莫言作品一以贯之的佐料。较之莫言其它作品中为暴力而暴力的倾向,这本早期的《蒜薹》中的暴力叙述,虽然也增加了阅读的痛苦,比如警察的滥用暴力,比如监狱里令人作呕的残暴,但还都在情理之中,合乎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作为一部急就章,这部小说没有使用花哨前卫的写作技巧,反倒更贴近生活,有别于莫言其后越玩越深沉的作品。莫言细腻的心理描述和流畅的叙事风格,的确非同凡响。值得一读。

蒜薹事件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中国的经济实力跃居世界第二。天堂县的父老乡亲们呢?他们的生活是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人,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尊严吗?


 
 
天堂岛(Paradise Island)位于加勒比岛国巴哈马首府拿骚(Nassau),在天堂县的地球的另一面。岛上有海洋主题公园亚特兰提斯(Atlantis),是岁末度假的好去处。迎面走来的游客,可能是一掷千金的富豪,更可能是像我一样的普通游客,向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蓝天、碧波、白沙间洗尽尘世的喧嚣,远离烦恼。
 
出租车司机指着远处在建的建筑告诉我们,我们富起来的同胞们来了,投资35亿美元大手笔兴建西半球最大规模的度假酒店。三千民工从国内赶来,日以继夜地劳动,要创造一个巴哈马的深圳速度。同行的朋友们在赌场见过一小时输掉一万多美金的四川人,眉头都没皱一下。豪华消费场所到处听得到亲切的普通话。但是你看不见那三千民工的身影。他们在封闭式半军事化管理下生活和劳动。他们的收入多少,伙食如何,劳动强度多大?没人知晓。在他们中间,有天堂县来的老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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