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古典主义很快被浪漫主义取代。有鉴于法国大革命和工业革命的一些负面后果，浪漫主义呼吁尊重历史，强调对大自然的敬畏。在艺术上，主张以强烈的情感作为美学经验的来源，注重直觉和想象力。戈雅是继委拉斯凯兹之后，西班牙又一个世界级的艺术大师，“一个在理想方面和技法方面全部打破了十八世纪传统的画家和新传统的创造者”。德拉克罗瓦则是毫无争议的法国浪漫主义代表。他将色彩和线条配合得非常神妙，晚年作品更是炉火纯青。浪漫主义的风景画颠覆了新古典主义“表达美的理念”的理念，主张在忠实自然的前提下自由的表达。无论是英国的康斯特勃和透纳，还是法国的柯洛，都把自然美景看作一连串辉煌而易逝的幻影。法国巴比松画派的罗梭、米勒等痛恨工业化和城市化对自然与人类社会的摧残，创作了大量反映乡村生活，歌颂田园风光的作品。欧洲1848年革命后出现激进的“现实主义”，强调艺术要反映劳动人民和其他中下阶层人民的形象。其代表人物库尔贝本人就是巴黎公社重要成员。这种民粹主义的画风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却为在70年以后的苏联和100年以后的中国取得独尊地位的“革命的现实主义”埋下了种子。
文艺复兴以来的四个半世纪里，视觉艺术几经变革，大师们在线条和色彩的技巧上达到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如果没有新的突破，就不会有发展，艺术的生命力也就枯竭了。方向在哪里？
戈雅：1808年5月3日
1863年法国巴黎的“落选沙龙展”上，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引起争议，成为轰动一时的作品。画面上两位衣冠楚楚的绅士和一个裸体女人坐在一起。画面上的三人组合同古代名作“河神”中的三神在形象和姿态上画得惊人的一致，但寓意却完全不同。神话的色彩消失殆尽，变成普普通通日常生活的场景。这是对“现实主义”的呼应。而正是库尔贝最早注意和赞赏马奈在绘画风格上的突破：传统的明暗对照法在“草地上的午餐”中已经被扬弃。马奈推出“平面”的画风。马奈对油画进行了革命性的重新定义：油画不再是通往宗教圣境、自然、社会和历史的“窗口”。而是以色彩和笔触营造的屏幕。马奈发起的绘画风格的革命，得到一批画家的支持和追随。其中，莫奈很快以其独特的成就，成为印象派的代表和领袖。他最早将注重色彩和光线变化的技法应用于风景。从“印象：日落”到“睡莲”，他用光和色彩创造出超越自然的化境。
莫奈：印象, 日出
就在印象派取得成功，艺术界和民众接受并欣赏印象派作品之际。印象派中的许多艺术家却不满意这一风格的局限性，开始了新的探索。他们被称为“后印象派”。后印象派的四大主帅是：塞尚、秀拉、梵高和高更。塞尚的作品表现结实的几何体，忽略造型的准确性，强调厚重、沉稳和物体间的整体关系，为后来的立体主义和抽象派艺术开辟了航向。秀拉的“点彩画”没有能够持续很久，却直接启发了日后的彩色印刷术。梵高的画比起印象派其他大师的作品更加强烈、动感和狂野，展现出他对世间所有物体都蕴含生机的神秘信念。而高更致力于到古埃及、远东、波斯等更为久远的过去寻找艺术的源泉，画出信仰和理想。
印象派和后印象派把文艺复兴以来绘画艺术的透视法、明暗法、解剖学等原则逐一抛弃。强调以光和色反映现实。19和20世纪之交，出现了更为激进的“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他们挑战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强调直觉、灵感、想象力甚至梦幻。他们认为世界万象自身并无任何意义。艺术家要揭示的是客观与原始观念之间的奥秘联结，主张通过多义的、但却是强而有力的象征来暗示或表现各种思想。
马蒂斯：生之欢乐
蒙克的“尖叫”，将声波的象征送到天地间各个角落，表达了人们噩梦般的恐惧。克林姆的“吻”以人物和环境鲜明的反差传达一种神秘的信息。而表现主义追求更加自由奔放的笔调，以至于保守的艺术评论家把他们叫做“野兽派”。其领军人物马蒂斯在他的代表作“生之欢乐”中，表达了不受束缚、狂欢作乐的离经叛道精神。德国画家希科希纳的“画家和模特”，以简化的形象、变异的线条，以及鲜亮厚重的色彩，表现出不同阶层以及两性的不平等。俄国旅德表现主义画家康定斯基主张使用线条、色彩和面达到音乐的境界和效果。从他开始，表现主义向抽象发展。抽象主义对所绘对象进行分析，将之简化：抽离出几何图像。这个过程并非“理性”的和可控的，而是彻底背离了传统绘画中绝大多数元素，走上完全不同的方向。
抽象主义的主帅是毕加索。其开山之作“亚维农的少女”将完整、对称、均衡、线条流畅、色彩柔和等标准完全抛弃。画面上像是堆砌着一摊打碎的彩色玻璃。不过这些看似被肢解的部分和“零件”却以一种独特的风格相互照应，形成新的统一和完整。抽象主义绝不遵从“一定之规”。他们又被分为解析立体派、合成立体派、奥菲派、未来派、立体未来派……将传统的视觉艺术彻底颠覆。
毕加索：亚维农少女
1915年，俄国艺术家马列维奇宣称：至上主义是艺术中的绝对最高真理，它将取代此前一切曾经存在过的流派。至上主义提出以几何图形呈现一切可见之物。马列维奇的代表作“黑方块”和“白上加白”连色彩都不屑一用。与至上主义“创造性的艺术就是纯粹感知”的理念相呼应，荷兰的新塑造主义于1917年出版《De Stijl》期刊，宣扬“纯抽象”，主张只在艺术作品中使用几何图形和红黄蓝三原色加黑白。到了二次大战以后，美国人开始引领“前卫”艺术，产生“抽象表现主义”，以及与其对立的“极简主义”。
马列维奇：白上加白
当结束600年欧洲艺术“前沿作品”的巡视时，我们看到的仅剩下线、面、简单的体积和单调的颜色。怎么会是这样？当印象派扬弃传统的透视法和明暗法时，人们不是为这一革命性的变化欢呼过吗？当后印象派改变形体，野兽派使用“主观色彩”时，艺术不是一样可以触动人们吗？当毕加索打碎并重组具象时，人们在惊诧莫名之余，不也还为之激动过吗？可是，在康定斯基抛弃具象，至上主义和极简主义将绘画艺术限定到点、线、面，甚至连色彩都被排除后，你是否和我一样觉得难以接受？觉得现代前卫艺术就是“皇帝的新衣”？
以不断扬弃为方式的“艺术革命”只能不断走向其逻辑的死角。这是新时代活生生的寓言。只不过艺术市场被巨额资本所垄断，艺术王国被“佞臣”所包围，每一个正常的普通观众都无法发出声音罢了。但是我坚信：新的文艺复兴或迟或早终将到来。
蒙德里安：红、黄、蓝
【注】本文涉及到四十多位艺术家和众多艺术流派的中文译名，大多数是约定俗成或被使用过的，为了避免影响阅读，没有一一加上英文拼写，敬请读者原谅。如果有机会对文艺复兴以来的欧洲艺术加以详细叙述，一定会为谈论到的每个流派、艺术家以及作品都加上英文。
（选自半杯清茶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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