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与免疫力_美华在线

《疫情与免疫力》
——徐嘉博士
2022.2

很荣幸接受国际营养免疫学会的邀请，跟大家分享关于疫情与免疫力的话题。疫情一开始，我就讲这个主题，后来临床资料逐步丰富，包括饮食营养与新冠感染率、重症率之间关系的数据，使得理论的预测接受了数据的检验，证明我们对饮食与疫情的理解思路是正确的。

2020年2月疫情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国疾控中心就发现，患有基础病的人，新冠死亡率会数倍增加。后来中外多国的数据确认了这个发现。

01
为什么有基础病的人更容易死于新冠？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明白新冠病毒的致死原因。病毒和细菌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侵染我们的细胞后，会躲在细胞里，要想清除这些病毒，我们的免疫系统必须杀死被病毒感染的细胞。当病毒载量非常大的时候，大量的细胞受到侵染，在免疫系统的攻击下，大量肺细胞死亡。大量病毒和死细胞的出现加剧局部炎症，即所谓“新冠肺炎”。

严重的炎症会导致肺组织充血，最终大量组织液渗出，侵入到气体交换的肺泡之中；肺泡里的粘液干扰甚至完全抑制了气体交换，发生在整个肺部，最终导致“急性呼吸窘迫综合症”(ARDS)和呼吸衰竭。我们看到的毛玻璃状X光胸片就是肺部水肿的表现。

所以问题的核心在于炎症，没有炎症就不会有充血，没有充血就不会有液体渗出，就不会有“急性呼吸窘迫综合症”。

为什么有基础病的人更容易死于新冠？这是因为有基础病的人都有基础性的炎症。也就是说，在被新冠病毒侵染之前，我们的身体已经存在一定程度的炎症。病毒引起的新炎症，导致炎症的叠加，使之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我们称之为“炎症风暴”。

02
炎症与基础病的关系

关于炎症与基础病的关系，我们要从肠道菌群说起。

我们的肠道里有两种细菌：益生菌和非益生菌。益生菌发酵膳食纤维，产生短链脂肪酸、B族维生素等抗炎物质；非益生菌腐败动物蛋白和饱和脂肪等，产生硫化氢、酒精、三甲胺、吲哚、次级胆汁酸等促炎成分。所以我们肠道菌群的健康很重要。

当我们摄入较多脂肪、尤其是饱和脂肪时，更多的胆汁被释放到消化道里，会促进一种非益生菌——沃氏嗜胆菌的增长。

动物蛋白所含的特殊氨基酸——牛磺酸，在沃氏嗜胆菌的作用下，产生硫化氢气体，后者破坏我们的肠粘膜屏障，最终导致肠细胞之间的紧密连接被破坏，形成一条细胞间的非特异通道，使一些本来不应该进入身体的东西，漏到我们血液里面来。我们称之为“肠漏”(leaky gut)。

在肠漏状态下，我们肠道里面一种革兰氏阴性菌的细胞壁碎片(LPS)，得以进入血液，LPS又叫“内毒素”。内毒素是已知最强的促炎物之一，在全身各处引发炎症，即所谓的系统性炎症。这种系统性炎症可促进心脏病、糖尿病、脂肪肝、肥胖、高血压等一系列疾病，这就是基础性的炎症来源。

基础性炎症还反应于肠漏诱发的食物过敏和自身免疫性疾病。中医有一句话：“粪毒入血，百病蜂起”就是这个意思。

03
高脂餐与炎症

血液内毒素升高可以在高饱和脂肪餐后的1个小时之内检测出来。对于健康人，高脂餐可导致内毒素升高一倍；而糖尿病患者的内毒素水平本来就高，餐后更是进一步升高2倍。所以有基础病的人就更应该注意每一餐吃什么了。

内毒素导致的血管炎症，可以通过测量血管的僵直程度测量出来。

在一项研究中，受试者被要求吃鸡蛋和香肠，典型的高脂餐。结果血管的收缩能力在4个小时之后降低了一半。可见如果我们吃错了一餐，它对我们血管的负面影响在4个小时之后才能完全地体现出来。

当我们吃了很油腻的一餐，我们会觉得犯困。为什么？因为高脂餐之后，我们的血管开始发炎，导致其收缩能力下降，直接影响到大脑的供血。大脑供血不足，人就开始犯困。

有时候我们睡上一小觉，精神就恢复了，但是这个时候你的血管仍然处于高度炎症之中。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们不困了？因为在持续缺血缺氧的时候，我们的大脑会指挥心脏，提高心输出量，提高心跳和血压，确保你大脑有足够的氧气供应，所以大脑就不会再缺氧了。但是这个时候我们的血压和脉搏就升高了。

这种血管炎症在餐后5到6个小时才开始慢慢褪去。但是没等到血管恢复最开始的弹性，下一餐又开始了。所以如果我们的每一餐都是高脂饮食，那么我们的血管会处于长期的慢性炎症之中。这种人更容易患高血压、糖尿病、肥胖、脂肪肝等基础病。所以每一餐的构成决定了我们体内炎症的程度。

另外一些科学家研究了高脂餐对血管内皮细胞功能的影响。当血管发炎的时候，内皮细胞功能会下降。

血管内皮细胞就是血管最里面的那一层细胞，这一层细胞除了起到分界和屏障的作用，还能感受流过血流的应力。应力太高说明血流太急，于是内皮细胞产生气体介质一氧化氮(NO)，NO会扩散到包着血管的平滑肌层，导致其放松，于是血管就舒张，血流就没有那么急了。这是一个负反馈的机制。

这项研究让受试者分别采取三种不同的餐食：低脂餐，西式高脂，以及当地高脂餐。结果发现：如果采取低脂餐，就是低脂纯素这一类，这样一餐之后，我们的血管内皮细胞功能不受影响。所以当我们吃完清淡的一餐，不会有犯困的感觉，我们可以继续工作，没有问题。

但是一餐西式快餐之后，我们的血管内皮细胞功能就从天堂掉到地狱了，于是我们立刻就开始犯困，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有人说，有些脂肪是好的脂肪。比如椰子油，含有大量中链饱和脂肪，这种饱和脂肪对我们的身体有好处；鱼，含有欧米伽3脂肪酸，抗炎的脂肪酸；还有鸡蛋，最有营养的食物。我们把这三个“健康”的食物组合在一起，会怎么样？结果发现，跟吃过麦当劳快餐之后一样，我们的血管功能被破坏。

所以说没有什么“健康的”高脂餐。所有的高脂餐都是不健康的。

以上都是单独的研究。对47项研究的荟萃分析结果发现：高脂餐后，我们身体的炎症指标IL-6平均翻一番。

05
植物性饮食能否降低炎症指标

我们知道，动物性饮食的特点就是高脂；植物性饮食倾向于低脂。如果让以前是吃肉的人采取植物性饮食，能不能降低我们的炎症指标？

这篇对29项随机对照研究的荟萃分析，一共涉及2700名受试者。结果发现短期素食后，血液的炎症指标C反应蛋白(CRP)、 IL-6等全部下降[1]。所以采取植物性饮食，会降低体内的炎症指标。

这是短期的介入。那么长期吃素的结果如何？这项荟萃分析涉及了40项研究，结果发现，素食者的CRP和白细胞计数都显著更低[2]。也就是说，吃素的人体内的炎症指标本来就更低。

有些人意识不到，白细胞计数其实也反映身体的炎症水平。当我们发热了，我们到门诊抽一管血去化验，结果白细胞计数超过了1万，这说明有细菌性感染。

素食者的白细胞计数在平时就比非素食者要低，这反应的是素食者身体里炎症比较低。就好比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很多的军队和警察来维持秩序。但是很遗憾，在现实生活中一些专业人士，包括一些医护工作者，不能够正确的理解，为什么素食者白细胞计数低。他们以为，素食者白细胞计数低，说明免疫力差，营养不良，需要吃肉。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实际上白细胞计数与死亡率相关。白细胞计数越高，死亡率越高。这是一项美国研究，2017年发表的，涉及16万人，随访16年。我们可以看到，总死亡率、心血管死亡率、癌症死亡率，都会随着白细胞计数增加而增加。实际上白细胞计数超过6千，每一种死亡率都会大幅度增加。

但是我们现在的白细胞的正常计数被定在4千-1万。这是根据普通人群的分布定出来的。如果这个总体人群本身有问题，比如说集体遵循高脂饮食，那么正常就可能不正常；不正常反而可能是正常的。现在我们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正常的白细胞计数？2千到5千之间才是最正常的。因为这时的死亡率最低。很多素食者的白细胞计数在3-4千之间，正好处于低死亡率的区域，实际上这是最好的状态。

06
素食者有更强的免疫力

那么问题又来了，我们素食者体内天下太平，不需要很多军队，没有很多白细胞。但是万一被病原体入侵了怎么办？我们有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对抗病原体的入侵，比如说病毒、细菌？这是我们必须回答的问题。

德国人做了一项研究，涉及到一些健康年轻的男性受试者。他们当中有些是素食者，有些是杂食者。研究者抽他们的血出来化验，看他们白细胞的一种——NK细胞，杀死癌细胞的能力。他们把等量的NK细胞，来自素食者和杂食者，分别和一大盘癌细胞放在一起，看这些白细胞能杀死多少癌细胞。

结果发现，素食者的NK细胞可以杀死234个癌细胞，而等量的非素食者NK细胞只能杀死100个。也就是说，虽然素食者的白细胞计数低，但是每一个白细胞都相当于一个“特种兵”，能够杀死更多的目标细胞。这个才是真正的免疫力强。

素食者有更强的免疫力，因为我们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看到这个，素食者就不会再担心免疫力的问题。我们有更好的营养，更强的免疫力。

07
素食者对新冠是否表现出更强的免疫力？

法德意西英美六个国家接触新冠患者的医护人员，因为接触新冠患者，有些人不幸被感染了。这项研究调查了他们的饮食习惯和新冠确诊后重症率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素食者感染后的中重症风险降低了73%！

相反比起素食者，采取低碳水高蛋白饮食，就是那种吃牛排鸡蛋不喝粥的饮食，中重症的风险增加将近3倍。所以越吃素，重症风险越低[3]。

这个结果跟我们讲的完全一致：吃素可以帮助降低体内的基础性炎症；低碳水高蛋白的饮食，恰恰促进肠漏和炎症，更容易导致炎症叠加和炎症风暴，新冠的中重症风险必然会提高。这个一点也不奇怪。

一篇最新的台湾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在65岁以上的老人中，非素食比素食的重症几率提高4.4倍[4]！

如果这些数据还不够，我们再看看哈佛大学的数据。这项研究对近60万做了7个月的随访，结果发现：健康饮食得分最高的比最低的人群，新冠患病风险降低9%，重症风险降低41%[5]。

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提出的健康饮食得分的概念，就是以素食为核心的。该文章作者得出结论：以健康的植物性食物为核心，高蔬菜和水果的饮食，会降低新冠的患病和重症风险。

08
吃素多久才会有这样的免疫力？

这个答案也是有的。这里面最核心的因素是炎症，而基础性炎症主要来自于肠漏，它与肠道菌群有关。

大概30年以前，有一项研究就是看改变我们的菌群需要多长时间。这是一群杂食者：对照组不改变他们的饮食；介入组改为素食4个星期，然后回到原来的杂食。研究者通过测量受试者粪便中的尿素酶，观察菌群的变化。

结果杂食者的尿素酶从60降到十几，只用了一个星期！所以激进地讲，一个星期就可以改变我们的菌群。素食四个星期之后，受试者恢复之前的杂食，尿素酶花了2个星期回到之前的水平。所以保守地讲是2个星期。所以说1-2个星期的健康饮食，我们就可以改变我们的菌群，进而降低身体的炎症指标，获得不同的免疫能力。

所以说，健康真的非常简单，就在转念之间。当你转念了，随着行动了，你身体就会发生变化。

我想提醒大家，并不是所有的素食都是健康的。如果我们素食者吃很多油脂，仍然会促进非益生菌的生长，因此低脂无油的健康素食是我们所推荐的。更多关于如何健康吃素，见公众号之前的文章。

另外如果您想顺利地过渡到健康的植物性饮食，建议参加21天健康挑战，在这里就不重复了。

祝大家健康平安！

参考文献

1. Obes Rev. 2016 Nov;17(11):1067-1079
2. Adv Nutr. 2019 May 1;10(3):433-451.
3. BMJ Nutr Prev Health. 2021; 4(1): 257–266.
4. FrontNutr. 2022 Apr 29;9:837458.
5. Gut. 2021 Nov;70(11):2096-2104.

【作者简介】
徐嘉博士：《非药而愈》作者，北京大学生物物理学学士，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生理学博士。2014-2021年期间，健康饮食巡回演讲1200余场，足迹遍及全国200多个大、中城市，现场18万余人受益，200多次知名媒体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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